猩紅的血液将泥土染得斑駁不堪,正午的陽光無比刺眼,閃着寒光的劍手起刀落,傷痕累累的人徹底結束了半個月來躲躲藏藏的生命。
“楊帆!”
寂靜的深山中,謝衍知歇斯底裡的吼叫驚起了落在枝頭栖息的麻雀。
楊帆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将手中的劍甩了出去,鮮血從對面的人的脖頸噴濺而出,随後身體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再也沒有了生氣。
成陽谷内似乎伴随着烏鴉詭異的叫聲,現場一片慘不忍睹。
謝衍知眼角滑落一滴晶瑩的淚珠,擡頭看被枝葉遮擋的清澈藍天。
女子笑顔如花,正蹲在庭院裡,拿着剪刀打理着盛開的栀子花。忽然擡頭,朝他淺淺地一笑,輕聲細語道:“你回來了。”
謝衍知忍不住伸手,想碰一碰她被養得嬌嫩的臉頰。
陽光卻突然直射下來,他下意識伸手擋了擋刺眼的光。
再擡手時,那張臉瞬間煙消雲散,留下的,隻有讓人反胃的血腥味,和屍橫遍野的成陽谷。
謝衍知忍住身上四處神經傳來的鑽心的疼,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想靠近楊帆那具尚且溫熱的屍體,卻不曾注意,山谷的另外一側,一支箭悄悄地瞄準了他。
等到他回過神來,桃花眸翹着輕輕地弧度,回頭看去時,那支箭早已經脫手射了過來。
謝衍知累得身心俱疲,連擡手格擋的動作都做不了,虛虛地單膝跪在地上。
時至今日,他别無他求,隻想要那支箭不要讓他死得太難看,不然,他的妻子會傷心的。
謝衍知閉上了雙眼,等待着死亡的到來。
他在腥風血雨中闖了那麼久,第一次有了面對死亡的恐懼。
良久,刺入筋脈的疼痛并未傳來。
謝衍知緩緩睜開眼,竟有些不适應這暖洋洋的陽光。
他看到,三米外的泥地上,兩支箭交叉落在地上,是另一支箭射中那支朝他而來的箭。
像是内心某種異樣的感應,謝衍知慢吞吞地轉身,看到了不遠處起伏的山巒上,腿腳發軟癱坐在地的人兒,她的手中還緊緊地攥着那把弓。
她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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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四溢的房間内,蘇依坐立難安,不停地在房間内跺着步。
一盞茶涼了,殿外出現了宋子揚的身形。
他的臉黑得可怕,眉頭擰緊,鷹隼般鋒利的眼眸輕擡,目光落在蘇依身上。
蘇依提着一顆心,見狀也不敢多言,伸手接過他沾了泥土的披風。
宋子揚一言不發,将那盞涼了的茶一飲而盡。
蘇依将披風交給侍女,又為他倒了杯茶,擠出一個笑意:“殿下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宋子揚微眯着眼,灼熱的目光停在蘇依身上,冷冰冰地開口:“夫人一直待在府中?”
蘇依不解,困惑地“嗯?”了一聲。
“謝衍知沒死。”
聞言,她并未有多麼吃驚,看宋子揚回來時的樣子,蘇依便已猜到了大半。
然而,宋子揚又湊近了幾分,修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擡起頭來:“你知道為何他沒死嗎?”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使得蘇依失手打碎了茶杯,滾燙的茶水濺在了手指上,她倒吸一口涼氣,卻不敢掙紮。
“殿下,這是何意?”
宋子揚動作頓了頓,眼中難以掩飾地流露出心疼,松開了捏住她的手,眼神看向别處:“蘇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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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衍知傷得不輕,整個人面無血色,原本就清瘦的一張臉,下颌線此刻更加明顯。
蘇栀臉上波瀾不驚,用顫抖的手指褪下他的外衫,看着他本就遍布傷疤的胸膛,又多了幾道猙獰的傷口。
元澈将蘇栀要的草藥取來,不忍直視謝衍知的傷情。
“世子妃,這是藥。”元澈将藥放在案上,又偷瞄了一眼端坐在床榻邊的蘇栀。
她穿了件淡紫色的衣裳,和當初在城樓上時穿的那件一樣,看起來溫婉娴靜。
蘇栀淡淡的“嗯”了一聲,端起處理好的草藥,動作輕柔而緩慢地敷在床上人的傷口上。
落在元澈眼中,她的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鎮定自若,仿佛躺在床榻上丢了半條命的人,與她素不相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