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絮見狀也忙從人群裡擠進去和陶嬸一塊忙活，潑了兩瓢熱水簡單燙洗過案闆，又借用了下他們家的木盆木桶擺在下面。

“诶我來就好我來就好，怎麼能要你幫忙，衣裳都髒了。”陶嬸一面手忙腳亂的制止饒絮，一面又要和幾位叔公叔嬸說話，一時頗有些手足無措。

“原就是他趕豬來您這兒現殺賣肉，又要勞煩您燒水還要借用東西，該我同您道句謝才是，怎麼好勞煩嬸子裡裡外外的做事。”半個月下來饒絮這些事做得十分趁手，眨眼的工夫就将一切所需弄好，她笑挽着陶嬸手臂退後幾步，“您這兩天隻管坐着吃喝，同旁的大娘嬸子說笑就是，若是因為這個事累着了，豈不是白費大家夥的好意。”

遊滿那邊也和李懷澤說定了，眼看着時辰差不多，就招呼着幾個相熟的漢子拖豬上案闆，許是知道死期将近，原本安靜下來的肥豬突然又開始掙紮起來，三四個大小夥子都沒按得住，硬生生讓豬“突圍”出去四處亂撞。

人群頓時嘩然，不論是小孩還是姑娘婦人紛紛跑遠了些，饒絮也挽着陶嬸朝院裡退了好幾步。

有好事的便笑：“文海春山，你們幾個不行啊，到手的肥豬都能跑了。”

李文海抹了把臉，和李春山對視一眼，來不及回話就看着受驚的豬朝着他們沖來，眼瞧着是要撞翻的節奏。他心下一凜，不敢再分心，忙拉着李春山轉彎躲開，順勢從後面撲上去。

遊滿這段時日見多了這般場景，可謂是在場衆人裡最鎮定冷靜的，他扔下刀，接過李文河抛過來的繩子，趁着肥豬被人追得慌亂跑來時放低繩子絆倒，李文海和李春山幾人七手八腳的過來把倒在地面的豬按住綁好，直到掙紮減弱之後才合力擡到案闆上。

接下來的場景膽子小的紛紛捂上眼睛不敢看，但耳邊卻清晰傳來嘶鳴哀嚎，一聲又一聲，直到連聲音也安靜下來，始終擺動的豬蹄才徹底沒了動靜。

嘩啦啦的豬血流進底下的木盆裡，李文海幾兄弟擦了擦額頭的汗，又去廚房提來燒熱的水燙豬毛。

“哇，有肉吃啰！”

七八個小孩滿臉喜意地跳起來拍着掌心，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案闆上的肥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饒絮上前讓遊滿先切了十來斤肉，既當着村裡人的面殺了豬，總不好真讓大家就這麼看着，好歹做個熱騰騰的刨湯嘗個味，大頭留到明兒再吃，而且這豬原是用來賣的，免得有眼紅的人心裡不舒坦，還不如先做個面子出來堵住嘴。

遊滿也會意，割了塊好肉下來，遞過去的時候低聲道：“家裡不是還有些肉和豬蹄嗎，放着也是放着，拿來一并熬煮了吃吧。”

“我知道，你先忙，我進去了。”饒絮提着肉遞給陶嬸和田桂花，托她們兩人先幫忙洗洗，順便處理下豬血，随後便轉身回家，将家裡剩下的十斤瘦肉，兩斤鮮排骨，四斤鮮豬頭肉和八個豬蹄取了過來。

原本還剩了其他的，但有些是前兩次大集的東西，而且也不好一次性全拿出來平白惹人眼，就隻挑了最新鮮的。

田桂花弄着豬血擡頭，一見她提了這老些東西就皺眉，拉着人小聲道：“怎麼全拿來了，這得要多少錢？你們拿去賣了也好啊，這會兒做個面子就是，十來斤的肉，一大盆豬血，再去地裡摘些菜，夠大家吃的。”

饒絮将東西遞給伍嬸和賀伯母，随後也蹲下身來幫忙，“留着也是留着，放久了也賣不出去，還不如這會兒拿來大家一塊吃了，讨個秀才公的好兆頭。”

她看向田桂花輕聲道：“拿了這些來家裡都還有些呢，吃完飯嬸子也上去拿些，可不能說不要，前面就說拿給你們，您和三叔都拒絕了非得給錢，我和他哪好意思，現如今家裡沒賣完的肉都要放爛了，你們再不拿些回去煮了吃可就浪費了。”

田桂花眉頭擰緊，擡手就想拍她，兩個小年輕不會過日子手筆大得很，一垂眼又看見滿手的紅豬血，悻悻放下手。

“你們這是做生意，又不是發财了買回來自家吃的，我和你三叔要是想吃去你們家買就是了，哪有白要的道理。況且你送了我們，那别家怎麼辦，送還是不送都成問題，不如一開始就誰也不給。”

“别家就是想要也得能張開這個嘴啊，您和三叔幫了我和遊滿多少？”饒絮輕笑着道，剛準備繼續和田桂花說，就聽那邊賀氏喊她，她忙擦了擦手過去。

外邊遊滿幾人已經将拔完毛準備分肉，豬下水這類東西席面上是不怎麼見的，他随手切下來扔在旁邊，幾個大娘上前問了問要怎麼處理。

“既是給秀才公做席，不如滿小子你也大方點，這些就送了我們得了，也沾個喜慶，說不得将來你和絮娘的小子也能像秀才公這般年輕有為，考個秀才舉人出來。”

“滿小子你和絮娘成親也快有半年了吧？怎麼還沒有喜信，也該抓緊些好生個大胖小子。”

遊滿起先還穩得住，一聽她們提起饒絮說起孩子，臉色便有些紅，立馬不好意思起來。

“哎呦怎麼還害羞起來了？我們可都還等着喝滿月酒呢。”

李春山在旁邊笑呵呵道：“伯母，我還在這兒站着呢，怎麼隻看得見遊二哥看不見我啊？來來來，豬下水兩文錢一斤，伯母您要多少？”

“滿小子都掙大錢了，難不成還缺我們這兩文？這豬下水拿回去麻煩得很，一不注意還有味道。”

“伯母你這話說的，大家都是一鍋裡讨飯吃的，掙沒掙錢大家眼裡心裡都有數，遊二哥至今還和絮娘在上面的舊房子裡住着。”李春山和她們打交道慣了，對這幾位伯母嬸子的秉性清楚得很，他可是被絮娘拉着授予了重任，有些話遊滿把握不好度，他卻是沒問題的，左右大家七拐八拐都是姓李。

眼前這位李家的婦人沒好氣地瞪了李春山幾眼，嘴唇蠕動兩下就被旁邊人推了把，“你還要不要？你要是不要我可就買了，滿小子給我來三斤豬下水，你挑着幹淨的切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