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也發覺現在介紹自己的名字不合時宜,手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了一聲,
“我不是在懷疑三姑娘私藏刺客,而是刺客狡詐,躲在某處或許連姑娘也不知,我怕的是刺客為了順利逃脫暴起傷人。”
“姑娘倘若因此受傷,我等亦難辭其咎。”
紀宜遊歪了歪腦袋,瞧着男人眸内無法忽視的審視,笑了,下一刻,耳畔響起嘀咕。
“叽裡咕噜地說一堆,就是不說搜房的後果。”
紀宜遊循聲看去,隻見喊着要采蓮蓬的紀宜淼不耐煩地搖着手裡的團扇,正在翻白眼。
她的聲音委實不小,喬源愣了下,面色微變。
“四姑娘,需要我重複一遍相公在前廳許下的承諾嗎。”
紀宜淼懶得理他“哼”了聲,搖着團扇走到一側的軟榻裡坐下,不忿地看着紀宜遊:“什麼時候摘蓮蓬。”
紀宜遊:“蓉蓉,帶四姑娘去荷花池。”
得到回應的紀宜淼卻拒絕道:“不去,我要等他走了再去。”
紀宜遊:“……你要吃巴掌還是吃蓮蓬。”
紀宜淼軟塌塌地靠着抱枕,神情委屈又不悅,礙着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她反駁不了,隻能瞪着喬源。
被死死盯着的喬源閉了閉眼,朝紀宜遊抱拳道:“得罪了。”
他吩咐身側的羽林軍道:“你去小廚房幫三姑娘瞧瞧糖水,免得糊了,剩下的人分兩撥,一撥去二樓,一撥在一樓,不該動的别亂動。”
“是。”
人迅速散開,當着主人的面,他們不敢真的亂翻,小心翼翼地拉開衣櫃門瞧一眼便又合攏,輕手輕腳生怕驚擾什麼東西。
喬源倒是沒随着一道翻找,負手身後,坦然地觀察着房屋結構。
趁着所有人注意力不在這裡,紀宜遊不動聲色地靠近盛雲,做親昵狀挽住她的小臂。
自幼養成的默契,盛雲知曉她在擔憂什麼,眼珠小幅度地往緊閉的櫃門轉了轉,很快收回。
見此,一顆心高高懸起的紀宜遊松氣,她輕拍了下盛雲的肩膀,示意做得好。
然後小聲地咬耳朵:“糖水你熬了嗎?”
盛雲抿着唇搖頭。
紀宜遊瞪大了眼,那不是穿幫了。
遲遲吃不到蓮蓬的紀宜淼看着趴在地上查看圓榻底部的羽林軍越想越氣,她猛地坐直身體:“你們一會兒不會還要去我院裡搜吧。”
正在估測主樓大緻面積的喬源聞言微怔,他瞥了眼怏怏不平的四姑娘,裝作沒聽見。
紀宜淼轉向姐姐:“這你都能忍,你脾氣什麼時候這般好了。”
紀宜遊也懶得理她,拉着盛雲往外走了兩步,遠離遊來蕩去的喬源:“若問起來,咬死忘記了。”
盛雲點點頭:“姑娘放心。”
得不到回應,百般無聊的紀宜淼走到喬源面前,微仰下巴,用鼻孔看人:“我要是刺客,傷口都結痂了,還用你們這般搜來搜去。”
“況且丞相府的圍牆又不高,他連這都翻不出去,也是個廢物。”
人站在他面前貼臉開大,喬源再當沒聽見,就有些傲慢少禮,他深吸一口氣,提醒道:“四姑娘慎言。”
“噗。”紀宜淼被這話逗笑了,“我三姐姐好歹也是丞相嫡女,未有婚嫁,亦未有婚約,大人此舉不怕惹得我姐姐名聲不保,倒是先在意起言論來了。”
正巧這時,搜查完畢的羽林軍彙合。
“禀告大人,沒有發現刺客痕迹。”
“這邊也是。”
喬源一一點頭,他沒理會紀宜淼的話,走到紀宜遊面前,颔首道:“此番是我僭越,日後三姑娘有任何需求,可随時來尋我。”
紀宜遊微笑道:“大人不必客氣。”
喬源帶着人離開時,那名前往小廚房的羽林軍還未歸來,也不知是遇上了什麼絆子。
人一走,紀宜淼高興壞了,她扯着自己的貼身婢女,急切切道:“采蓮蓬,走。”
“蓉蓉,跟四姑娘去。”紀宜遊望着還未走遠的幾道背影,輕皺了皺眉,如果她剛才沒感覺錯,這番搜查根本沒讓喬源放下懷疑。
且他一直在觀察屋子結構,很可能在算,主樓是否有隔間。
“姑娘,你說羽林大人會不會發現什麼端倪。”盛雲惴惴不安道。
紀宜遊搖頭,“他會在府内待七日,即使今日沒有發現,很難說接下來的幾日,特别是還有其他眼睛盯着清荷院。”
她望向坐着小船正在邊摘蓮蓬邊吃的紀宜淼:“要挨罵了,還高興着吃呢。”
盛雲不解道:“為何,四姑娘往年不也常來院裡摘蓮蓬。”
紀宜遊輕笑道:“崔姨娘讓她來,是為了推波助瀾,最好讓我和羽林将軍撕破臉,但她滿心滿眼的隻有蓮蓬,可不得挨罵。”
“不用管她,你去屋外守着些,我去瞧瞧刺客。”她想起什麼,“對了,大夫請了嗎?”
盛雲關門的動作一頓:“沒來得及,不過幫忙搬運的那兩人,姑娘要不要……”
“去叮囑兩句便可,府内忽然少人,更易起疑。”
陽光被盡數斬斷後,紀宜遊走到梨木櫃旁,按下了側邊的機關,輕微的震顫響起,櫃子緩慢地移動,從橫向貼着牆面變成了豎向,左右兩側是通行的道。
這裡原本是她的書房,後來改成了隔間,存放一些貴重物品,算不上秘密地。
至少連紀宜淼都知道這個地方。
微弱的光源灑入隔間,劈開黑暗,血迹蜿蜒盤踞,滲入木質地闆後似暗紅色的印記,她邁步走進,點燃隔間的火燭。
橘紅火光在她手裡搖曳拉長,影影綽綽。
“真不容易,你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