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除了那一點少得可憐的月錢,平日除了去國子學,就是待在家念書!
他爹可是戶部尚書,他不念書又怎麼樣,以後還不是照樣能做官?
聽說衛國公的世子,剛剛回京,就得了個正四品的官。
一個沒在京城正經念過書、沒考過科舉的粗人,不照樣混得風生水起?
張廉心底不服,臉上卻一副老實安靜的樣子。
張尚書眼神在大兒子臉上轉了一圈,語氣嚴厲了些:“最近風聲緊,你在外面多注意點,少出門,多在家裡看看書,馬上就要參加秋闱的人了,怎麼還天天往外跑。”
張廉立刻垂下腦袋,呐呐回道:“是……有兩個同窗約我、去買書。”
他将随手買來應付的書拎起來了些。
張尚書神情略微緩和:“嗯,不錯,你去看書吧。”
“對了,下次出門帶個小厮,好幫你拎東西。”
他這個大兒子除了偶爾有點木讷,總體還算懂事,念書也認真,雖然才華算不上出衆,但隻要能科舉不出什麼大問題,之後也能給他謀個好位置。
之前送到禦前的賬冊,叫張尚書擔心了好幾日。
不過後面上朝的時候,皇帝并沒說他什麼。
張尚書對自己做的假賬相當自信。
再說了,新帝之前在宮中一直是透明人的角色,無論哪方面都不如他那些兄弟,他還能看明白那賬冊上的門道不成?
張尚書心裡大不敬地叨咕着:
幸好,幸好當皇帝的是這麼個角色。
聽說衛國公隔日又進宮要了一次糧草,被皇帝幾句話擋回去了。
表面說是讓他再等等,可張尚書覺得,大概是皇帝根本不想給。
畢竟邊關哪有皇陵重要?
他那賬冊上寫得清清楚楚,能用的銀子就那麼一點,他可不覺得皇帝會把錢都當成軍費。
張廉目送父親出門,轉頭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的好心情并沒有持續多久。
很快,沈眠就收到了彙報。
跪在階下的影衛聲音清亮:“回禀陛下,盯着張尚書的影衛說,看見張廉進了尚書府的密室,從裡面拿了兩樣東西。”
聽到“密室”兩個字,沈眠眼睛一亮,瞬間站了起來。
他招呼身側的陸璋:“陸愛卿,陪朕出宮一趟。”
依舊被留在宮裡的錢公公捏緊了手中的拂塵。
陛下———!
*
張廉坐在賭桌前,手心裡全是冷汗。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骰盅,心裡說不上是緊張還是興奮,
隻要這把赢了,隻要赢了這次……
下一瞬,骰盅掀開,看清上面點數的張廉,臉色瞬間灰敗下去。
他身側的小厮也是面如土色,看上去被自家公子吓得不輕。
不是說去書肆的嗎?!
張廉這兩天運氣不太好,身上的錢全扔到了賭桌上,因為父親管得嚴,他又沒辦法不惹人注意地弄到太多銀子。
思來想去,他把主意打到了書房的密室上。
張尚書小心謹慎,面對親兒子的時候卻難免疏忽。
張廉曾經偶然看見他父親從密室拿出了一套相當精美的茶具欣賞,之後又小心放了回去。
就做這一次。
作了好久心裡鬥争,他才終于下定決心,趁着張尚書出門的時候,去密室偷了兩件小東西出來。
密室的架子上全是珍寶。
張廉隐隐猜到這些東西是怎麼來的,他不敢多看,關上密室的門,檢查了一下手裡的東西,随即蹑手蹑腳地出了書房。
他去當鋪當了一隻金簪,剩下一隻玉的藏在懷裡。
當鋪掌櫃看簪子的眼神都直了。
不過他可不會便宜當鋪。
張廉咬了咬牙:
等他用手裡的銀子赢了錢,馬上就把簪子贖回來!
隻要再把東西放回去,就可以當一切沒發生過。
——張廉本來是這麼想的。
但現在看着眼前的骰盅,他臉色難看極了。
不遠處,沈眠低聲問身邊的木樨:“他就當了一隻簪子?”
木樨點點頭,肯定道:“是的公子,他從密室拿了兩隻簪子,不過隻當了一隻。”
沈眠冷哼一聲:“還挺謹慎。”
不過沒什麼用,都會當出去的。
身上沒錢的張廉猶豫了半晌,最後一咬牙,掏出了另外一根簪子。
“哎呦客官。”
兌換籌碼的小夥計一臉為難:“咱們這店裡隻能花銀子,這些東西咱們不收啊。”
“不過小的知道這附近有家當鋪,價格公道,您要不……先去那邊看看?”
張廉身邊的小厮一臉緊張,低聲勸着:“大公子,咱們還是先回吧,這要是叫老爺發現了——”
他一提張尚書,張廉後背迅速冒了一層冷汗。
不行,他絕對、絕對不能叫父親發現!
他死死攥着手裡的簪子,轉頭就往外走。
沒事、沒事!
之前不都是這樣的嗎,他這次肯定也能翻盤!
張廉走到一半,忽然被人攔住了去路。
沈眠饒有興緻地看着他手裡的簪子,一副很喜歡的樣子:“這簪子不錯。”
他語氣輕佻:“正合适送人,這樣,你賣給我吧。”
“你說個價,我現在就能給你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