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去妖廟，滌蕩邪氣，宋茅幾人下山将收斂好的遺骨交予村民，告知他們丹鳳嶺已經安全之後，便在衆村民感恩戴德的目光中飄然遠去。

好在雖然任務期限已近，但他們在臨走之前找到了石精，除了半道上出了花妖這個岔子，任務目标也算達成，隻是回去後能不能過關，曆練小隊心中十分沒底。

謝迎抛出一隻小型雲舟，将所有人卷入其中，一并帶回太玄山。

雲舟破開霞海，飛行速度極快，能日行上萬裡，大約用不了幾天他們便可以回到門派。

搭了一回順風舟的郝媚媚卻無多少喜悅之情。

她将手裡的馬蹄糕掰了一半分給飽飽，另一半被她丢進嘴中，含糊不清地說道：“我去看看窈窈。”

雲舟上有十幾個房間，曆練小隊每人各自住進了一間房，終于不用再面對面擠一處了。

郝媚媚推開蘇窈的房門，卻發現她已經蘇醒過來，此刻正站在窗戶後面，望着外面的雲海出神。

“師姐放心，我已無大礙了。”蘇窈微垂眼簾，面上生出些許歉疚，“對不起，讓你們這麼擔心。”

“說的什麼話，看到你沒事我們才會放心。醒了便好，醒了便好。”郝媚媚瞧見她原本還有幾分嬰兒肥的面孔清減許多，頗為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躺了幾日怎麼瘦去這麼多？怪哉，看來回山之後得給窈窈你好好食補一番才可。”

“你既已醒了，要不要去見見謝真君？對了，你還不知道是謝真君救了我們吧？這回得多虧了真君，不然的話……”郝媚媚心有餘悸。

蘇窈心尖狠狠一顫，連帶着藏在袖中的手都因慌亂而發起抖，她努力保持鎮定：“……我大概猜到了。師姐，我腦袋還有些亂，想先休息一會兒，等休息好了我再去見……可以嗎？”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郝媚媚有點納悶，但依舊放柔了聲音：“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咱們很快就能到太玄山了。”

待眼前那扇房門重新閉合後，蘇窈仿佛脫力般倒向身後屋壁，雙手顫抖得無法緊握。其實她早在登上雲舟之際便就醒了，隻是她太害怕了，害怕清醒後要面對的一切，害怕看見她的……師父。

幻境裡的所有事情還曆曆在目，她越是強行壓抑，越是痛苦淪陷其中。密織如網的複雜情緒将她捕入，難過、羞愧、懊悔、尴尬。

為什麼她那樣不齒的幻夢中會有師父的存在？

在她心裡，師父從來都是天上的雲與月，純潔無瑕，不能高攀，不可高攀。

他們是師徒，倫理綱常她未曾忘卻，更不敢生出這般大的膽子。

究竟為什麼？

蘇窈回答不了自己，亦提不起勇氣去面對師父。她轉過身子看向宛如火燒似的天際，夜色漸攏，星光疏落，胸口漫上細細密密的疼痛，像是無數螞蟻在裡咬噬，她擡起手狠狠抓緊那處皮肉，想将幻境裡的記憶也一同抓出。

三日後，雲舟順利抵達太玄山。

謝迎将他們放下後，便化作一道遁光飛向主峰，玉聲遙落：“都先行散去吧。”

離開了一個多月的太玄山似乎未有變化，山門仍舊古樸而威嚴，四時陣常在陽春，門派以内風清日麗，祥雲堆簇，充盈純淨的靈氣環繞身周，叫人精神為之一振。

打着瞌睡的石像獸也短暫地清醒了一會兒，它斜乜幾人一眼，舉起利爪舔去口涎，又懶洋洋地耷拉上了眼皮。

郝媚媚站在蘇窈身旁，望着遠處雲霧缭繞的主峰，臉上露出苦笑：“我怎麼有種吃飽飯再上路的感覺呢。”

飽飽哀歎：“完了，我也要跟着你們一起挨罰了。”

“這叫同甘苦，共進退。”

旁邊的那對活寶仍在吵吵嚷嚷，蘇窈拾階而上，卻覺步步泥淖，越來越深。

……

此時，太玄主峰天樞峰的兩儀殿内，殿上氣氛卻頗為沉凝。

無關人等早已屏退下去，殿門閉緊，落下隔音結界，唯餘滿殿明燭，照向殿心盤膝而坐的六人。而六人中間則懸浮着一塊似晶非晶，似石非石的東西，他們正對着它展開讨論。

“這便是那紅顔枯骨花的妖核？”

說話的是殿内唯一一個元君，搖光七峰的峰主褚紫月。她未着門派服飾，隻一襲輕薄紫衫，面容美麗，氣韻灑脫，可此刻也為眼前那枚妖核顯出幾分鄭重。

謝迎目光未動，下颏輕輕一點：“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