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褚紫月噗嗤一聲笑出來,“師弟啊,你怕不是未喝先醉,這是酒又不是醋,怎會是酸的呢。”
謝迎自知失言,他壓下心底湧來的古怪感覺,冷聲道:“分明是褚師姐醉得不輕,連之前救過的人都忘了。”
褚紫月擺擺手,繼續當她的酒蟲去了。
他放下細瓷杯,冷靜擡眸。窗外,蘇窈與顧燕生已快走到長街盡頭了,一如中秋夜的無數對年輕男女一般,他們聊得很開心,氣氛融洽,或許也會有少年愛慕在他們心頭悄悄萌生……
畢竟,今晚月色确實少見的動人。
幾道虹光拔地而起,飛向城外,短短幾息便消失在他的視線内。
這麼晚了,他們打算去哪裡?
心湖漣漪泛動。
不會有人回答他。
謝迎收回目光,将杯中酒液一飲而盡,還是酸。鴉睫覆下,他不動聲色地感受着此刻在胸腔内翻滾的各種微妙情緒。
今夜的失控讓他始料未及,雖然隻有一點,但他就像毫無防備踏進陷坑的動物,跌進去的刹那才陡然反應過來。這本不該屬于他的情感,卻實實在在地出現在他的身上。
他從無提防過,所以它們在角落生了根,發出芽。就像是随風而散的種子,不經意的傳播,在一片平靜的土地上綻開點點新綠。
天空泛起魚肚白,月輪濾去明亮,隻留下一層淺淡的清影挂在天邊。亭外水聲依舊,鳴蟲蟄伏,穿紅衣的少女睡得香甜,絲毫不受四周環境的影響。
謝迎站了起來,要在天完全亮起來之前離開亭子。這一夜過去,他的道心又重歸安定,心上的漣漪消失了,它們太微弱,還影響不了他,而那些突兀的情緒也并非不能控制。對這一切,他從未計較當真,既然她是他的弟子,他便會守好自己這個位置,相信蘇窈也不會令他失望,隻要不去試探某些危險的東西,他們會是永遠的師與徒。
修道之人,喜與悲皆為煉心,這何嘗不是一種收獲。
……
蘇窈明明沒有做夢,可她醒來的時候,卻感覺一次美夢也結束了。
時至清晨,天早已亮了起來,屬于白天的聲音逐漸冒出頭,晨霧如紗缭繞在房屋之間,秋意似水。
亭子裡隻剩她一個人,師父不知是何時離開的。她緩了緩僵麻的軀體,将青絲歸攏到胸前,用手指慢慢梳理着。糾纏了一夜的頭發絲甚是淩亂,有些地方打起了結,她耐心地順着,指尖插入其中,一下接一下,仿佛把自己心中的雜緒也一并理清。
她懷念夜間的美夢,但是天亮了,她該清醒了。她得收起她的放縱,有這一回,便足夠了。
一束金光自東山直射過來,穿透薄霧,打在淺紅色的裙裾上。蘇窈在亭外默默地站了一會兒,正欲離去時,忽然聽見郝媚媚的聲音從前方遙遙傳來。自她站立的位置看過去,剛好能瞧見酒醒後的郝媚媚杵在她空無一人的屋子前,慢悠悠敲着她的房門。
蘇窈隻得快步走下假山,回到住處。
中秋一過,距離入秘境的日子就愈發近了起來,數天時間眨眼即過。在秘境開啟之前,蘇窈又見了一回謝迎。
收到師父的傳音符之後,她倒也沒有過于驚訝,因為心中早已料及臨行前師父定有叮囑。
“師父。”步聲輕微地走進房間,她朝坐于上首的謝迎恭敬行禮,眉目低垂,并不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