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元星伽心中猛地一悸,面上卻仍維持着那份淡然自若。
然而容潋隻是垂手而立,清隽的身影在昏黃的燭光下卻顯得有幾分莫測,臉上的神色皆被藏于陰影之中。
元星伽這才驚覺能讓大理寺少卿和錦衣衛指揮使都有所顧忌的人并不是自己所能輕易招惹的。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到對方說:“姑娘同我見過的一個人長得很像。”
語氣平靜又冷淡,仿佛隻是随便談起而已。
元星伽現在聽不得這話,讪笑道:“許是巧合罷。”
容潋靜立了片刻,忽地放下了手。
元星伽明白這人是讓自己走了,連忙低着頭道了一聲多謝後便匆匆離去。
容潋盯着那個在人群中靈活穿梭的背影,突然道:“玉娘,你信嗎?”
玉娘不清楚主子爺和那位姑娘的事情,她垂首道:“陛下相信,玉娘便信。”
容潋拿起放在案幾上的茶水倒在了地上,澄明的茶水慢慢地洇濕了地闆。
元星伽抱着那幅畫從绮春坊快步跑了出來,剛走到街口處就和早已等在那裡的裴年撞了個正好。
裴年見她這樣的打扮還是很不适應,臉色有些發紅,結巴道:“星,星伽,我照你的吩咐給少卿大人投了封匿名信。”
直到瞥見對方懷裡的畫,他頓時僵立當場。
“嗯,做得好。”元星伽還未發覺他的異常,隻是迅速換回自己平日裡的聲音:“你瞧瞧,這是不是你父親的畫?”
說罷便将懷中的畫放到了裴年的手上。
裴年立馬将抽繩打開,慌裡慌張地去看手中的畫,直到畫像完整無損地展現在自己眼前時,他眼眶發紅,淚水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淚水落到泛黃的畫紙上,暈濕了墨色,他立刻小心翼翼地拂去,生怕污了自己父親的畫卷。
目光落到被汗水沾濕了發絲甚至有些狼狽的元星伽身上,他猛地抱住了對方。
元星伽一瞬間頭皮都發麻了,她尴尬地抵住對方,“幹什麼?幹什麼?”
這人身量明顯要比她高很多,但被自己用手戳着額頭拉開二人的距離,倒是有些滑稽。
裴年實在是感動,一時間有些情難自已,沒想到對方這麼抵觸,明白是自己唐突了。
他呆呆地抱着那幅畫站在原地。
最後憋了一會兒,又将畫遞給了元星伽。
元星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裴年猛地想起自己方才抱住元星伽的時候那一觸而過的柔軟,他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手臂,發現硬邦邦的。
居然生出了幾分沮喪。
元星伽半天等不到人回話,擡眼就瞟見對方一直在戳自己。
她無語道:“……你在幹什麼?”
裴年回過神來,才不肯解釋自己方才的莫名其妙,隻道:“你幫了我,星伽,我知道這幅畫在我手裡保不住,我想送給你。”
元星伽沒有奪别人念想的愛好,聞言直接拒絕了他。
裴年着急地團團轉,最後還是道:“星伽,他們……對父親留下來的東西都很在意,我……”
他想說自己這麼傻,怎麼能保住呢。
最後元星伽實在是見他可憐,還是接過了這幅畫,但她道:“說好了,這畫我隻是暫時替你保管,若你改了主意盡管來找我。”
裴年見她收下心裡高興得很,哪裡還管其他隻道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而且元星伽的語氣雖說不怎麼好,但是他卻感受到了其中的善意,總覺得她同以前不一樣了。
元星伽抱着畫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提醒他:“今天瑾王殿下的兒子出事,事後若是回過味來可能會找你我二人。”
雖然她覺得自己這事做得還是比較完滿的。
她隻是給對方的酒中放了一點點助興的東西而已,沒想到容清實在是太上道了竟然是什麼話都敢往出說。
而且錦衣衛闖進來綁人的時候,那些酒壺都被碎了。
雖然說瑾王可能沒那麼好糊弄,但是他兒子闖下了這麼大的禍事,想必他也得焦頭爛額好一陣。
不過她覺得自己才應該擔心這件事,畢竟裴年好說還有個祖父管着他。
自己出了事,她那父親率先做的便是撇清關系。
等到二人分開,元星伽回了府中準備找元夫人商量一些事情,卻聽見元伯爺今日宿在了那裡,她便沒有過去。
翌日午後,元星伽這才找了空去見元夫人。
元夫人心疼地見她大雪天裡還跑出來給自己拜年,便又往紅封裡面放了好幾張銀票。
“娘,孩兒有件事想同您說。”她捏着厚厚的紅封眉開眼笑。
元夫人喝了口熱茶後示意她說。
元星伽調整了下自己的情緒,臉上一臉凝重,“娘,來年八月不就要秋闱了嗎?孩兒想下場試一試。”
元夫人放下了茶盞,身邊服侍的女使都靜悄悄地退下了。
“月兒,你可知這不是小事。”元夫人捏了捏她的手,苦口婆心道:“官場豈非伯爵府,若是讓陛下發覺你的身份,任誰都救不了你。”
元星伽知曉其中的利害,她便将這些事情都扯開說:“我知曉娘是為了我好,但是孩兒現在愈發大了,遲早有一日祖母和父親會為我相看婚事。”
“到時候,到那時您覺得憑着父親的性子,你我二人怕是根本活不下來。”她握住了元夫人的手一字一頓道。
到官場固然也很可怕,但是回報是自己安然待在家中所無法比的。
或許是擔心吓着元夫人,她又笑着安慰道:“母親也不必太過于擔心,婚事和秋闱都不急于一時。”
元夫人嗔了她一眼,然後聲音卻低了下去:“也怪娘,當時好像是鬼迷心竅了,非要做出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