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潋抿唇并不言語。
元星伽以為這人眼睛壞了就罷了,沒想到耳朵也是不好了,便主動走到對方面前,勉強空出一隻手搭在他緊緊握着劍柄的那隻手腕上。
溫熱的觸覺令容潋冷白的手微顫。
元星伽見他毫無反應,正欲開口,卻被他冰冷的手指猛然扣緊掌心,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
元星伽還怪尴尬的,她讪笑地提醒對方:“公子,我是男子。”
豈料容潋聽見這話波瀾不驚,他垂下眼睫,“我知道。”
他甚至還見過她女裝的模樣。
但是容潋沒有說。
這讓她該怎麼說?
這人自己都不在意,可元星伽認為這實在是過于親密。
但是當她望向那張姿容清隽的面龐,那雙灰蒙蒙的眼頓時叫她說不出話來。
她甚至以為是自己小題大做了,欲要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心底居然還詭異地生出了愧疚感。
唯一一次擺脫容潋的機會,就這樣被元星伽在一念之間輕易地放棄了。
她背着昏死過去的阿滿,另一隻手牽着眼盲的男人行走在厚厚的積雪中。
随着嘎吱嘎吱的踩雪聲,幾串腳印落在了潔白的雪堆上。刺骨的寒意浸濕了鞋襪,整隻腳一片麻木和冰涼。
元星伽眼前一片昏黑卻還一邊努力地辨認方向,一邊還分出心神去觀察容潋的情況。
對方蒼白如紙的臉色一如他們腳下的雪花,就連緊緊握着自己的那雙手也愈發的冰冷,似乎正在逐漸失去生息。
恐懼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元星伽身子晃了晃,仍舊強撐着身上的不适,擡頭喚了一聲,“你醒醒!”
然而卻收效甚微,對方隻是稍微擡起眼皮後緩慢地點了下頭。
系統給予元星伽的力量此刻快要見底,施加在她身上的壓力也越重了。
元星伽全憑意志支撐至今,已無力再攜這兩人穿過這片茫茫雪林。
“别睡……”
她喃喃自語,好像又像是說給一旁尚有一絲意識的容潋,握着他的手始終不放。
容潋被疼痛麻痹了所有感知,唯有兩人接觸的掌心傳遞過來的微薄熱意清晰地告訴自己,她沒有放棄自己。
心湖掀起了波瀾。
他蓦然記起多年前,自己跪在風雪之中,親耳聽到自己的母後放棄了他。
容潋拭去唇邊溢出的血迹,緊緊地握着元星伽的手。
元星伽不知走了多久,眼前不變的景色都讓她感到了厭煩,晃了晃握着容潋的那隻手,卻再也沒有得到這人的回應。
昏昏沉沉的腦子陡然清醒了片刻,然而腳下不知何時出現的石頭直接将元星伽絆倒,背上的阿滿和已經陷入昏迷的容潋一同跌落在雪地上。
她無力地抓住容潋玄色的衣袖,指尖觸碰到一片冰冷黏膩,将手移到眼前,暗紅色的血迹染了滿手。
元星伽側首望去,白雪皚皚之上,一抹血痕赫然入目,分外刺眼。
陽光透過灰白色的雲層灑落下來,為他們三人披上了一層明亮的光輝。
元星伽眼前一黑。
就在即将失去意識的刹那,耳畔猛然間湧入了一片嘈雜之聲。
“找到了!找到了!”
……
等再次醒來,元星伽盯着陌生的穹頂看了好一陣兒才慢慢坐了起來。
一旁趴在榻邊的阿滿見她醒了,眼淚汪汪地跪了下來給她磕了好幾個響頭。
“小爺您終于醒啦!阿滿多謝小爺大恩大德,救小人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