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星伽出來的時候,日光正好,她擡起頭仰望天空,蔥白的指尖遮住了半攏日光,臉上映下一小片陰影。
突然,眼前暗了下來。
元星伽疑惑,放下手,隻見一個男子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不知已經站了多久了。
在光影的照耀下周圍一切被黑暗籠罩,對方的面容變得模糊不清。
她蹙眉,伸出手揉了揉眼。
見他始終沒有動靜,元星伽放下手主動道:“你有事嗎?”
對方聽到她的聲音隻是稍稍挪動了腳步,過了一會兒才道:“我來找先生。”
聲音略有熟悉。
元星伽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聽到過,腦海裡似乎蹦出一個模糊的尾巴等着她主動去抓。
見他還要等下去,她指着祭酒離開的方向對他說:“先生方才有事去了格物堂那邊,不知多會兒才能回來。”
她說完這句話後,耳邊傳來咕咕的鳥鳴聲,她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遠處的假山上似乎有影子跳動。
周圍寂靜了好一會兒,對方才回應她:“多謝你,我頭一次來國子監,不大認識路。”
元星伽眯了眯眼似乎想要看清楚假山上的究竟是什麼鳥。
兀地對方腰上的玉佩在日光的浸染下迸出泠泠清光,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回首望去,不知何時那人竟走到了自己身邊。
元星伽一驚,對方玉骨清正的面容映在眼中,眸子下意識地閃過一絲欣賞,但随之而來的又是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這人,這種抓心撓肝的感覺迫使她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然而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元星伽便喚系統。
但是系統這次并沒有理會她,這讓元星伽有些摸不着頭腦。
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後,元星伽把這種現象歸結于可能帥哥都公用一張臉吧,所以自己記不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直處在靜默狀态的系統感知到了她的想法忍不住咋舌。
還真是一個絕妙的理由呢。
元星伽在看沈鶴京的同時,沈鶴京也在觀察着元星伽。
注意到對方看清自己面容時的眸光閃爍,以為她是想起了自己。
這讓他原本平靜的心,猶如曠野上的草叢中落下一粒的火星,以他難以想象的速度燃起了一場熊熊大火。
然而對方随即而來的平靜也宛如一場傾盆大雨澆熄了他内心的悸動。
眸子微動,他難以言喻自己此時的心情。
元星伽現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愛心特别泛濫,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杏仁似的眸子彎了彎,便同他說格物堂究竟該怎麼去。
沈鶴京瞧着她眉眼彎彎的模樣,除夕夜下對方的潇灑不羁漸漸地與之重合到了一起。
他再一次被對方如出一轍的熱忱所感染,不由自主順着她的話走到了一條長街裡。
而這邊元星伽剛說完,裴年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徑直沖到了她面前,臉黑得像包青天。
元星伽推了一下他,發現硬邦邦地跟個石頭一樣推不動。
她無語道:“你怎麼了?”
裴年怒氣沖沖,臉色紅黑交織,竟莫名透出幾分滑稽。被元星伽推開一句話也不說,隻是拉着人悶着頭就要往前走。
元星伽猝不及防被他拉得一個踉跄,這才發現之前像個軟面團子的人今日居然動了這麼大的氣。
沈鶴京也被對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鎮住了,猶豫了片刻伸手想要攔住橫沖直撞的裴年。
元星伽覺得裴年此時聽不進去他說話,又見沈鶴京想要出手。
擔心兩人生出什麼不必要的矛盾,她揮了揮手阻止了沈鶴京的舉動。
沈鶴京隻是稍作遲疑,便失去了抓住元星伽的機會,徒留他一眼站在長街裡,聽那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一陣冷風吹過,隻留下一片寂靜。
手腕上的些許痛意讓她蹙眉,想到方才那人,元星伽回頭望去,對方的神儀明秀在她的眸子裡晃蕩,然而卻在這場倒春寒中顯得孤寂極了。
系統見她瞳珠裡的困惑,電子音幽幽地飄過:“你還是沒想起來他究竟是誰嗎?”
元星伽正忙着和裴年鬥智鬥勇,聞言隻是啊了一聲。
系統被氣了個倒仰,直接鑽回去不理她了。
山青走回來的時候發現自家少爺神色陰翳地站在長街裡。
呼嘯的寒風拍打着沈鶴京稍顯單薄的肩背,山青臉色大變連忙道:“少爺近日來身子剛好,站在冷風中做什麼?”
“山青,她好像不記得我了。”沈鶴京的聲音很淡,咬字卻異常清晰。
山青的身子微顫,他不知少爺口中說的人到底是誰,隻是伸手默默地将披風為對方拴緊。
少爺一如往昔般的清淡雅正,然而他卻從那雙烏黑的眼中感受到了對方的難過。
歸雲亭。
容潋站在這裡已經半日了,大伴急得臉色都變了。
見陛下始終都注視着那個方向,他實在是不明白這到底是有什麼好看的。
直到元星伽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他才知道陛下為何一直盯着這個方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