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星伽第二日來到講堂裡時,哈欠連天,眼中猶帶着惺忪的睡意。
她剛邁過門檻,原本還有些嘈雜的講堂霎時安靜了一瞬。
元星伽狀若不知,徑直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随着她的落座,屋子内漸漸地又恢複了方才的模樣,隻不過落在元星伽身上的眼神逐漸多了起來。
大部分都是不帶着好意的。
元星伽清楚這些人在想什麼,感覺有些可笑,索性直接側過身不欲與他們打量的目光對上。
裴年來得比她早,已經坐在位置上很長時間了。
見她過來眼神一亮,正要和她說話,結果元星伽一連打了三次哈欠。
裴年:“?”
伸出手戳了一下她。
元星伽的眼睛半睜不睜的,回過頭道:“怎麼了?”
裴年道:“你今兒怎麼了……”
他話還沒說完,眼睛就瞟見了快要走進來的太學博士,嘴立刻就閉上了。
這個太學博士在國子監那是出了名的嚴苛,又直言不諱,他并不是很想進入對方的眼中。
紛亂的講堂因為太學博士的到來立時安靜了下來,元星伽回過身看了一眼,在觸到博士身後跟着的人時倏然一頓。
坐在下首的衆人也注意到了這個異常,都忍不住同身邊人說起了小話,但又恐懼夫子的威嚴,聲音都壓得很低。
隻聽得堂下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絕于耳,像一群蜜蜂在耳邊振翅。
太學博士眉頭一皺,神情嚴肅,“安靜。”
随着他的聲音落下,那些聲音迅速消弭。
太學博士見狀微微颔首,将跟在身後的人引至身前,道:“這是沈相家的公子,從今日起便入國子監同大家一起學習。”
他說完這句話,又囑咐道:“萬望諸生互敬互愛,謙順有禮。”
下首的學子也不知聽沒聽進去,皆拱手垂眸道:“謹遵夫子教誨。”
他們的注意力此刻都放在了沈相公子這句話上,擡眸的眼神也大多是隐晦地打量。
從前隻是對沈相家有個多年不出府門的獨子略有耳聞,今日頭一次見面,心中的驚訝自然也是無法用言語來表述。
隻不過礙于沈相的權位,他們倒是不敢議論沈鶴京,多少疑惑都咽到了肚子裡。
見夫子讓沈鶴京自行決定位置,不知怎麼的心中也升起了一絲隐秘的期待。
而裴年自從看到沈鶴京,腦子便自動回放他昨夜與這人的場景,原本已經消失了的尴尬卷土重來,讓他根本不敢擡頭與這人對視。
裴年戰術性地咳嗽了幾聲,又摳了摳自己的指甲,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悄咪咪地看向元星伽,發現她神情正常,又伸出手戳了戳元星伽。
元星伽不用回頭看便知這人心虛,還帶着睡意的眸子裡泛着淡淡的笑意。
見他還要戳自己,她趁其不備猛地拽住這人的手,然後把他的手舉了起來,朝着沈鶴京晃來晃去,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
裴年初時一臉茫然,尚未領悟她的意思,因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元星伽那隻緊握着他的手牢牢牽引,無法自拔。
他從未發現這人的手居然這樣的軟,輕柔得好似一團雲朵。
裴年耳邊此時隻能聽見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這讓他很納悶,元星伽不是隻握住了自己的手嗎,為什麼他覺得自己的心也好像也一并被人攥住了?
小麥色的臉不知不覺地塗上了一層紅色,隻不過他臉色深,不容易叫人發現。
元星伽這裡的動靜自然引起了沈鶴京的注意,他牽起一抹淡笑望向這兩人。
裴年吸引元星伽的注意最初是不想讓自己想起丢人的場景,結果元星伽這個操作倒是把他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沈鶴京的明明是笑着的,不知怎麼他卻感知到了一股莫名的嘲諷。
他此時恨不得整個人鑽進地縫裡。
唯有那隻手卻是沒動,乖乖地被元星伽握在手裡。
站在上首的沈鶴京将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盡收眼底,眸光微暗。
他朝着元星伽走過去。
元星伽以為看着他朝着這處走來,以為這人是要找裴年,心中升起了一股惡作劇成功的小竊喜。
直到耳側的碎發被一陣微風掀起來,淡淡的草木香飄了過來,元星伽這才意識到這人居然坐到自己身邊。
太學博士看到沈鶴京坐到了元星伽的身邊,不由得皺了皺眉,不過也隻是片刻便被很好地收斂回去了。
元星伽腦中的殘存睡意,在沈鶴京坐至身旁的瞬間,仿佛被一陣風吹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連忙松開了裴年的手,神色正經了不少。
裴年猛然間失去了那份溫柔觸感,失望如潮水般湧來,尤其又瞥見元星伽垂下的手,心中又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悸動。
兩股截然不同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令他一時間坐立難安。
沈鶴京見她遲遲不語,遲疑了片刻道:“是我冒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