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凡在水中摸索。
不過與其說是他在尋找生路,倒不如說是墨劍在拖着他前行。
即使徐凡已成功築基,能夠長時間閉氣也不至于被水中禁制摧毀根基,但他到底沒有在水中自由行動的能力。
于是劍靈用着那熟悉的聲音,對他說:“抓緊我。”
徐凡抿着唇,抱緊靈劍跳進水中。
墨劍帶他飄進黑暗的水道。
下水後墨劍劍靈再沒出過聲,連禁靈之水的不适也沒抱怨過,幾乎讓徐凡有點懷疑自己的劍是不是被掉包了。但很快他就不再思考這個問題,而是咬着牙在體内禦起法訣護住經脈。
寒冷,狹窄,水流像是一片片剔骨刀,将徐凡皮膚上的每一寸溫度都混着觸感刮走,徐凡緊閉雙眼,心中隐約地産生了一種錯覺,好像自己的肉.體全都被水流溶解掉,隻剩一具抱着劍的骨頭。
跟随着柳柳兒身上契約留下的氣息,徐凡不斷向外。
忽然他似乎碰到了什麼,強烈的契約感應使他握住天晶劍停了下來,艱難地在水道内摸索。
柔軟的,隻有手掌大小的,四肢上挂着小小的金環的……摸到了。
徐凡将它塞進懷中,挨着心髒,不斷以法訣為它傳遞靈力與溫度。
墨劍忽地發出一聲長長的哀傷的嗡鳴。
緊接着它加快速度,不管不顧地禦起一層靈氣,帶着徐凡往前。
*
徐青溪獨自守在水邊。
那日兔妖入水後他跟在後面,卻很快就被水獸擋住,沒能跟上柳柳兒。
再入水,便杳無音迹了。
又因為怕被其他族人懷疑,他隻能不遠不近地在水域外徘徊。
直到追擊的分隊分完戰利品,早已離開,他才能回到水邊繼續守着。
已經過去這麼久,即使那妖獸沒有沉進大湖,或許也早就從其他水道離開,到底是在等什麼呢……隻有他自己知道。
徐青溪沉默地注視着水面。
忽地平靜水中湧起一點漣漪,似乎有什麼東西,正裹挾着威勢從深水之下沖向水面。
驚天的浪花如利劍般刺穿湖面!
浪花消退,一個修士緩緩走向湖岸,他衣衫褴褛,懷中抱着一把漆黑的劍,緊緊閉着雙眼,黏在身上的長發黑得發藍,宛如一個被拖上岸的水鬼。
當徐青溪緩緩靠近,那修士毫無血色的臉上忽然睜開一對眼睛。
這雙眼幽沉如深潭,不帶着絲毫屬于人類的情感,更像是一對黑色的琥珀珠。
徐青溪幾乎不敢相認,他與徐凡對視片刻,便看着濕漉漉的徐凡腳下一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小凡!”
*
數日後。
徐月笑抱着胳膊靠在門邊,一邊放風一邊往房裡看。
她自言自語:“我覺得我這裡像醫館。”
“不,像義莊。”
“還是不對,像什麼呢?徐青溪你說像什麼?”
徐青溪坐在床邊熬三人份的藥,聞言頭也不擡:“什麼都不像。”
徐月笑自己有着一件靈樓法器,才能讓病中的徐凡徐青溪柳柳兒三人在秘境中也有得房間睡,隻是她也很無奈,為什麼每次都是人病得快死了然後才跑來她這裡?更可恨的是她還真不能見死不救。
徐月笑看看床上一隻兔子一隻小孩,再看看床邊一個臉還白着的徐青溪,深覺造孽。
“算了。自己藏好,我去修煉了。”
徐青溪看着床上一人一妖,也是覺得很造孽。
徐凡動動手指,醒了。
他看見徐青溪,似乎努力辨認了一番:“族兄?”
徐青溪摸摸他的額頭:“嗯,是我,安全了。”
徐凡掙紮道:“我師兄……”
徐青溪微一偏頭,徐凡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便看見旁邊被窩裡躺了一隻小兔,正在睡覺。
徐凡心中松了一口氣,從床上摸索着坐了起來。
他咳嗽了一陣,接過徐青溪冷好的藥,一口喝下又猛地吐了出來:“好苦!”
徐青溪無奈道:“良藥苦口,靈藥珍貴,我還欠着徐月笑錢呢,喝不下去就别喝了,有點浪費。”
徐凡搖搖頭,他隻是從前沒喝過這麼苦的藥,略忍忍也……他努力地捏着鼻子一口咽完,然後緊緊捂着嘴努力不吐出來。
徐青溪懷疑着聞了聞碗底:“有這麼苦?”
徐凡捂着嘴深深點頭。
徐青溪歎了口氣,将藥爐交給徐凡,去給他拿東西吃了。
端來的食物不過一碗拌着魚茸的清粥,徐凡卻吃得狼吞虎咽,吃完後又端起空碗眼巴巴地看着族兄。
徐青溪一攤手:“沒了。你許久未吃東西,隻許吃這麼多。”
徐凡哦了一聲,随手将碗洗了,又蜷回床上,愣愣地看着熟睡中的柳柳兒。
忽地他想起什麼,在心中呼喚,窗外便急急地飛進來一把劍,正是恢複了天晶劍僞裝的墨劍。
徐凡抱着劍坐回床上,看到墨劍的劍穗上隻剩兩根毛了,便把劍穗解下來随手燒了:“換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