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靈其實覺得有點可惜,那是徐凡親手給它系上的呢。
也是無憂給它選的……一劍一主,此時竟都在想着同一件事。
徐青溪坐到床邊,摸着床上小兔的蹄子,問道:“是師兄将你帶出來的嗎?”
“他睡了三天了,還沒醒過來,我有些擔心……”
徐凡定定看着紅耳尖小兔妖因傷痕而斑駁的皮毛,他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實話。
猶豫許久後,他開口道:“不,我拜了劍靈為師,是劍靈帶我出來的。”
“我在水道中遇見了柳柳兒,便一起出來了。”
他抱緊自己的靈劍,真相得知時的感受與水道中晝夜不分的黑暗記憶糅在一起,讓他此時的内心一片寒冷。
徐凡嚴肅道:“從今日起,柳柳兒便不是我的師兄了。”
“我與他的師父有着數年仇怨,細節我不能說,但原先不知真相也罷了,現在知道了真相,必定是要報仇的。
“我與他,不共戴天。”
徐青溪迷惑地望向他,卻見少年臉上神情并無一絲玩笑的意思,隻能猶豫着應好。
他又道:“那,請你也不要遷怒柳柳。無論如何,他對你的好的的确确是真心的。”
徐凡道:“我明白。”
他忍不住想,柳柳兒……也不過是這場騙局裡的犧牲品,即使他真心愛戴他的師父,可無憂對他的徒弟,又有幾分真心呢?
都是假的。
徐凡低下頭靜靜注視着劍靈,在心中傳音:“在這世界上,恐怕隻有你是永遠不會背叛我的,也隻有你是完全屬于我的。”
“隻有你不會對我說謊。”
這并不是問句,但劍靈輕輕地認真地回答了他:“我是隻屬于你的。”
即使無憂……即使你真的要殺了‘我’,這一點也不會變。
我會永遠保護你,永遠忠誠于你,這是無憂要我來到這世間的原因,我是為了你而來的。
*
柳柳兒又昏睡了很長一段時日,直到徐凡開口詢問劍靈,他才略微明白背後的原因。
劍靈挑起柳柳兒腕上金環。
這靈器看似與手臂有着充分的空隙,然而若不是柳柳兒自願,其他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取下來。
這正是無憂為徒兒設下的最後一道保障,這幾對金環中被刻上了複雜的陣法,當柳柳兒重傷瀕死時,金環會自動為他護住心脈與魂魄。
這也是柳柳兒昏在水道中,卻仍能留有一條命被徐凡遇見的原因。
徐凡忍不住想,無憂,你連這也算到了嗎?
他的性命對你來說,還有用嗎?
修養好些後,徐凡便恢複了往日的修行與曆練,隻是曆練隊伍的領隊從徐青溪變成了徐月笑。
徐青溪仍留在靈樓中,守在昏睡不醒的柳柳兒身邊。
這一日,徐凡回到靈樓中,便見徐青溪正扶着變成.人形的柳柳兒坐起來。
據徐月笑的診斷,柳柳兒或許是在水中沉了太久,魂魄有些離散,以至于終日沉睡。
而此時柳柳兒醒來,也果真與她推測的一般,反應十分遲鈍,相較常人也顯得有些癡傻,正是失了魂魄的樣子。
好在柳柳兒隻是傷症所緻,并沒有真的失去魂魄,還能慢慢修養回來。
徐青溪捧着粥喂柳柳兒,柳柳兒也捧着他的手,他在徐凡的注視下慢慢喝完粥,卻沒有認出師弟。
徐凡抱着劍看他吃完粥,對他問出第一句話:“柳柳兒,劍中的傳承,你知道多少。”
柳柳兒愣愣地看着他。
徐凡隻得閉了閉眼,将端來的靈藥放在桌子上,離開房間去修煉。
徐青溪的歎息聲被他抛在身後。
而就在衆人都以為,柳柳兒是生了病還需要修養時,他卻在夜裡逃走了。
徐凡與徐青溪反複尋找,然而柳柳兒沒有留下任何字條或是隻言片語,仿佛逃命一般地跑了,就在徐青溪開始懷疑是不是有人将他擄走了時,徐月笑舉起一個儲物袋。
“兔妖把靈器帶走了。”
那是衆徐族人圍剿妖獸後分下的幾件靈器,徐青溪拿着儲物袋,喃喃道:“本就是要還給他的……”
*
沒有月亮的夜晚。
柳柳兒躲藏在洞穴中,默默咽下眼淚,手中緊緊握着師父留給他的金環。
他在昏睡中聽見了徐凡說的話。
但那時他不能說話,不能動,甚至不能睜開眼睛。
如此日複一日,柳柳兒終于明白且接受了這個事實:徐凡是認真的。
而當他終于能睜開眼睛下地走路時,他也不得不開始面對這個問題,柳柳兒非常絕望且不知所措:我要保護的師弟說要殺了我的師父,我該怎麼辦?
師父,我該怎麼辦?
而在離這洞穴十分遙遠的靈樓中,徐凡對着星光擦拭墨劍,他也在想:我該怎麼做?
夜空中并沒有答案,隻有銀河注視人間,靜靜流淌,亘古不變。
月塵秘境之中,如此的夜晚緩緩落幕,天空中又升起渾濁的日光,等到日光落下又再次升起星空,如此晝夜交替,日轉星移過近五百次,終于迎來了秘境的開啟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