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僵住。

“我是好姐姐。”溫念拍了拍她昨晚從一樓搬上來的瑪麗專屬餐桌。

“吃飯而已，不需要拘泥于什麼場合。”她繼續說道。

規則裡也沒規定不能移動餐桌。

瑪麗：“你失去了最後一次成為好姐姐的機會。”

她握住勺子，開始大口大口地往嘴裡送濃湯。

溫念聳聳肩：“……”反正她已經知道自己要被辭退了。

“參加完今天的聚會後，凱斯會辭退你。”瑪麗吞下最後一口湯，用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嘴，目光直勾勾盯着溫念：“當然，如果你對我更好些，你還是有機會留下……”

“嗯。”溫念敷衍道。

“……你好像并不意外？”

溫念幹笑兩聲：“非常意外。”

昨晚她一路狂奔，直奔地圖上被标注的建築物。

畢竟被辭退這種事情，不可能是隻給她開的先例。

偌大的崇德鎮，總該有她這種人的容身之所。

找到了。

溫念對比地圖，停在座破舊的木屋前。

院内雜草叢生，靠近圍欄的信箱裡放着一張便簽。

【如果你能來到這裡，說明你已經或即将被辭退了。恭喜你，熬過了最關鍵的五天！安全屋内較為安全，可以适當放心居住。

小屋内沒有食物，住進來前請自行解決，環境雖然較為極端，但尚可保命。】

第三天就即将被辭退的溫念：“……”

她折回紅屋，帶着滿懷的食物又重新上路。

*

【王文雅】：“外賣員”職業的車票在推車裡，多摸幾下就能找到了！

【王文雅】：我承認沒看見畫我是慌了幾分鐘的，但還好我死不放棄，竟然就這麼把車票搜出來了哈哈哈哈

【宋星】：主廚的車票藏在菜譜裡，其他廚師的車票麼，我猜是在壘起的某個碗碟裡。

【趙橙】：啊啊啊啊啊

【趙橙】：宋星我愛你啊啊啊

【王文雅】：我淚目了家人們

【趙橙】：嗚嗚嗚嗚今天接到辭退消息的時候我都快吓瘋了！

【江遲月】：“司機”職業的車票印在工資給的信封裡面，拆信封的時候注意些，别把車票撕毀了。

【江遲月】：所以大家都接到不需要繼續工作的指令嗎？

在線的人幾乎都回答了是。

【趙橙】：那個，我突然想到，我們雖然拿到車票了，但是沒工作，是不是也算違反規則啊……

【王文雅】：不知道，感覺還好，沒什麼變化。

【宋星】：别擔心，剛剛我去員工宿舍繞了一圈，是還能進的，食堂什麼的也正常供應，so沒問題啦。

【江遲月】：言歸正傳。剛剛統計了下，目前群内人數13人，共有12人尋得車票。

【江遲月】：接下來，我們要全力搜尋車站地點。

*

早晨近九點，瑪麗宣布道：“凱斯在門外，我們可以出發了。”

溫念挑眉：“門鈴沒響，你怎麼知道的？”

瑪麗看她：“我就是知道。”

溫念追問：“你是說鎮長家？你能看到鎮長家裡的情況？”

“……”瑪麗朝着門外一路小跑。

凱斯的車停在紅屋門口。

他神色憂郁，面容尤為的滄桑。

“今天學校不開放，”凱斯說，“鎮長家舉辦聚會，我帶你們直接去那裡。”

“以後學校開放嗎？”溫念問。

“……可能會。”凱斯從後視鏡看她一眼。

汽車内的氣氛說不上太好。

瑪麗端正坐着，頭扭向身旁的溫念：“姐姐，你愛我嗎？”

溫念朝座椅上挑了下眉——她們之間的距離能再塞下兩個人。

答案不言而喻。

凱斯握住方向盤的手收緊了幾秒。

他的聲音沙啞而苦澀，“我們愛你，瑪麗。崇德鎮的所有人都愛你。”

……真是真情實感，完全聽不出被迫的意思。

瑪麗自顧自地念叨道，“如果是她，她就會一直說愛我，說很多遍愛我……”

“誰？”溫念問。

“是……”瑪麗眼神變得迷茫。

“當然是我們崇德鎮的所有人。”凱斯打斷道，“我們到了。”

他停在招聘中心的那棟别墅外。

溫念了然，那麼油畫上和凱斯站在一處的女人就是鎮長。

這裡已經擠滿人了。

瑪麗進門後，迅速被簇擁到了人群的最中心。

她被扶坐在鋪着三層天鵝絨墊子的巨大紅木椅上，像法官一樣，人群在她面前排着長隊。

鎮長站在瑪麗身旁，又向守在大門的凱斯點點頭。

即使大廳内有近百人，空氣仍然靜得可怕。

第一個說話的家庭出現了。

夫妻牽着孩子的手，擠着笑容到了瑪麗面前。

“瑪麗……”父親嘴唇顫動。

瑪麗并不看他，反而目光憐愛地看着前面舉童畫的小男孩。

“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畫……”男孩說，他的聲音接近哀求，“你添一筆就好了，隻要一筆……”

他的父母手裡提着蠟筆盒子。

“喬納森，你愛我嗎？”瑪麗說。

“我愛你！瑪麗！我當然愛你！”男孩不假思索道。

瑪麗接過對方母親的筆，在上面添了一道。

溫念靠着二層的欄杆，垂眸往底下看。

原來那本日記裡的“被排除在外”，就是字面意思。

她手裡攥着鐵絲，開始挨個排查這些緊閉的房間。

樓下的進度比她想象的快得多。

溫念查到三樓時，正好輪完第三十七個小孩。大廳霎時變得異常喧鬧，和她第一次見到校車上孩子們亂聲說“我愛你瑪麗”的動靜如出一轍，并更無序些。

畢竟這回還有大人的贊美。

……什麼大型吹捧現場啊。

溫念一間間撬，門便一間間開。

門裡像被黑暗填滿一般，走廊裡的光映不進去，全被吸收了。

溫念舉着手電筒往房間裡探。

這個倒是有用。

房間空蕩蕩的，隻有天花闆上垂挂着的屍體伸出一雙小腳來，目測被吊得極高，倘若溫念沒舉着光向上探查，很可能會錯漏她。

手電筒燈光上移，逐漸照在屍體沉靜的面龐上。

“……瑪麗？”溫念驚愕道。

一個金屬銘牌從她的身上掉了下來，滾落至房門口外幾厘米。

上面刻着一個名字：【愛瑪·格林】

在溫念撿起它的刹那間，大廳内的三十七名孩子和瑪麗同時開始發出尖銳的絕叫聲。

崇德鎮輝煌光明的夏日，也終于在這凄慘之音裡，徹底宣布告終。

向下墜落。

【夏日沉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