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勉強能說是日記第四天的進度。
但原話也是“少畫了很多畫”而已啊?
溫念試圖挽回這疾馳的進度,“是學校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麼?”
瑪麗隻是搖頭,傷心流淚道:“你太讓我失望了,你騙我。”
溫念:“……我騙你什麼了?”
瑪麗掩面:“你甚至把保姆的身份轉讓出去了,不是嗎?”
溫念緩緩眨眼。
原來命運的一切都明碼标價,她就說,男人怎麼會突然變得正常那麼多。
但那也是哄他,随便說說的啊。
瑪麗抿唇,不說話。
溫念:“這才第二天呢,我們還可以再試試增進感情……”
“對你沒有用。”瑪麗搖頭,“就算你再怎麼遵守規則,也沒有用。你不是個好姐姐。”
這話……
“我今天想早點休息。”瑪麗指着桌上的《崇德鎮童話集》,臉上并無任何期待之意。
溫念拿起,剛讀一句話,瑪麗便指着鐘表打斷道:“到時間了。”
溫念:“……”
确實到了。
這是為了不和她多相處,不惜直接把時鐘往後撥了幾個小時啊。
到房間門口時,瑪麗轉身張開手:“念溫姐姐,你能抱我進去嗎?”
溫念眼神清澈但不解:“……”
瑪麗:“……”
瑪麗:“我讨厭你!”
真是個格外長的夜晚啊。
手表上已經走過六個小時,但客廳鐘表因為要修正瑪麗撥過的時間,顯示才在淩晨三點。
溫念站在客廳中央,精神抖擻。
深夜的紅屋沒了白天的溫馨,即使亮着燈,也隐約透露出些悚然感。
這可親切多了。
溫念擰開書房門。
牆壁上的畫多了一處,但隻有瑪麗一個人在上面,畫風比以往更為簡陋。
她旁邊畫着個大大的叉。
溫念:“……”這麼不認可她啊。
她摸了摸手臂上的傷痕,那為什麼還要把這些保留在她身上呢?
“對你沒有用。”
就算真的沒有用,那就這麼輕易地放過她了麼……
也挺好,既然相看兩厭,那就能和平度過剩下的時間。
溫念思及此,轉身下樓,在雜貨間翻翻找找。
幾分鐘後,她揣着幾根鐵絲,重新上了樓。
她撬開了閣樓的鎖。
閣樓确實沒什麼打掃的必要——裡面和雜貨間一樣,被東西堆滿了。
隻是這回除了玩具,還有很多衣服和生活用品。
博物館裡,男人的介紹重新萦繞在她的耳邊:“這是十四歲喬森最愛的棒球服……”
“《新生之年》。”
兩種可能。
第一種,這些東西隸屬于崇德鎮上一輩的孩子們,成年後便把東西堆放在紅屋裡。
另一種可能要從博物館須知的第一段聯想。即,現在這一輩的孩子們因為某種原因,都死去了。
博物館為紀念而設,而這些東西也屬于這些孩子們。
所以新生之年,指的是崇德鎮又獲得了一批新的孩子麼?
半夜淩晨,哪怕是平日最活躍的趙橙都不會在這時發信息,但手機“嗡嗡”兩聲,提示群聊裡有新消息。
溫念打開一看,名字她不是很熟,但有點印象,職業是校車司機。
對方說話颠三倒四,但指名道姓找她,重複道:溫念,對不起大家對不起對不起溫念我害怕我真的對不起我害怕
【溫念】:什麼?
得了回複,對方反而冷靜下來。
【夏田雨】:謝謝你救我。
溫念了然,是昨天下午的那個司機。
【溫念】:沒事。
【夏田雨】:溫念,你要被辭退了。
【溫念】:嗯?
【夏田雨】:我聽到瑪麗說了……
事出突然,但想起下午瑪麗的态度,倒也不是無迹可尋。
【溫念】:沒事,謝謝你,我想想辦法。
【溫念】:繼續休息吧。
溫念思量片刻,翻出地圖照片。
這一次,她的目光定格在一座沒有标注地名的建築物上。
*
夏田雨得了溫念安慰性的回複,抹兩把淚,攥着手機躺在床上一言不發。
她隻是太笨手笨腳,不小心把那些畫弄髒了,那群小孩就和瘋了一樣來打、來咬她,她能怎麼辦?
她的手機就是這時候掉出來的。
夏田雨的理智值一直不高。
她不喜歡群聊裡的人。
她們一副好像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的樣子。
但她們連白馨安死了都意識不到。
白馨安也該死。她裝什麼好人?還幫别人看那東西有沒有上樓,隻要像她一樣,苟在門裡就好了。
舍友也該死。誰讓她出去借宿不帶鑰匙?她不開門,才是保護了自己。她在那裡瘋狂敲門,就不怕把怪物引過來,也害死她麼!
所以她沒錯。
所以就算瑪麗撿起了她的手機,問她這是什麼時,她回答了,也沒錯。
所以即使她告訴瑪麗,怎麼才能解鎖手機,她也沒錯。隻有這樣瑪麗才會讓那些小孩停止攻擊她。
所以她沒錯。
她隻是太想活下去了。
夏田雨讨厭溫念。
憑什麼她那麼聰明,面對那些規則還能保持冷靜,想出那麼多東西?
她不是因為聽見瑪麗的“她騙我!她别再想當我的保姆了”而愧疚,更不是因為又被她救了而愧疚。
她沒有錯。
她隻是身上太痛了,睡不着無聊。
所以才要告訴她。
*
清晨,驚喜。
瑪麗睡眼惺忪,表情純潔無害:“姐姐,我想吃東西!”
“那你出來呀。”溫念和顔悅色地說。
“我要你抱我出去,”她站在離房門三步的距離,張開手,做等待擁抱狀,“念溫姐姐——”
溫念:“……”
瑪麗:“……”
瑪麗臉色陰沉,一動不動。
溫念直起身,“你不願意出來,是嗎?”
瑪麗警鈴大作,直覺不對:“你想幹什麼?”
瑪麗看着溫念的身影消失在視野範圍内。
“你在幹什麼?”她拔高音量道,“我說我想吃東西……”
重物和地闆摩擦的刺耳音量蓋過了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