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盧娜坐在沙灘上,巴奈莉打開骨灰盒,海風卷起白色的沙塵,星星點點灑向大海。
望着蔚藍無垠的大海,夕陽的光将巴奈莉的側影照得紅彤彤的,也剪碎了她的神情。
不遠處帕萊蒙靠在石柱邊,出神地望着巴奈莉的背影。
就這樣,盧娜在蘭辛鎮的生活正式開始了。
外祖母是一個冷淡的人,平日就靠坐在窗邊織毛衣,似乎萬事不上心,但盧娜能感受她沉默外表下對自己的關心。有時候夜裡從噩夢中驚醒,盧娜就能看到巴奈莉坐在自己床頭,絞了帕子給自己擦拭眼淚和額汗。
帕萊蒙也常常過來,給她送些糖果點心,以及自制的海鮮土特産,慈和的臉上滿是笑容。
一開始盧娜還會想念特裡同、莎拉,甚至壞小子凱裡,漸漸地也融入了蘭辛鎮的生活。
但是在厄裡姆發生的事情還是影響了她,每次帕萊蒙問她有沒有在學校裡交到朋友,她總是搖搖頭。
說到學校,巴奈莉并沒有讓盧娜在蘭辛中學上學,而是轉去了隔壁鎮的巴利爾中學。
盧娜一開始覺得可能是因為上一輩的緣故。
外祖母從來不提她的父親,緻使母親未成年就懷孕,他可能上了當地的法制新聞,有時候盧娜周末回家,還會看到鎮裡人奇怪的眼神。
想到堅強樂觀的艾麗薩,盧娜認為自己得學會對這些視而不見
但事情漸漸奇怪了起來,一次去海邊,盧娜聽到孩子們笑話她,說她是海怪的孩子,還試圖把她推到海裡去。
及時趕到的家長呵斥了他們,把孩子們帶離。
盧娜沒有錯過對方離開時,眼底一閃而過的恐懼。
不想讓巴奈莉擔心,盧娜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她,将疑惑憋在心底。
隻是平日裡除了上學,更不愛出門了。
這天巴奈莉織着毛衣,窗外的陽光正好,她擡起頭,看了眼一旁看了一上午書的盧娜,猶豫着開口:“盧娜,一會兒我要去巴利爾鎮上買點針線和奶酪,你要跟我一起去嗎?……或者你有認識的同學,可以去找他們一起玩。”
盧娜抿起嘴,搖了搖頭。
巴奈莉歎了一口氣,拿上錢包。
出門前頓了頓,又回頭叮囑道:“今天風大,海邊可能會漲潮……别往那邊去,等我回來。”
盧娜覺得,外祖母似乎并不想自己靠近沙灘那一塊兒,甚至不想讓自己多接觸蘭辛的人,如果不是自己年紀大了,巴奈莉甚至可能會帶着自己搬到巴利爾去。
經曆了被孩子趕到海裡的事件,盧娜認為對方隻是想保護自己。
想着鎮民的眼神,疑惑在心頭不斷發酵,在巴奈莉離開後,盧娜還是出門走向了海邊。
蘭辛并沒有禁漁期這種說法,三三兩兩的漁船或駛向大海深處,或停泊在離岸的深水碼頭,沙灘上分布着晾曬的漁網,小蘿蔔頭們在底下鑽來鑽去,一旁是看護他們的家長或者哥哥姐姐。
幾個沒出海的漁民坐在漁船上、碼頭邊,吹牛打屁。
在這其中,一個身影格外顯眼。
跟其他曬得黢黑的漁民不一樣,帕萊蒙看上去白得過分。
他的漁船停靠在離岸不遠的地方,正一網網往海裡撒着漁網,但他一網下去,不是根本打不到魚,就是打到一些垃圾,最後拉上來的漁網還破了個大洞,跟旁邊豐收滿載的漁船形成鮮明對比。
隔壁的船艙裡出來一個黑黝黝的漁民,笑着對他大聲說了什麼,盧娜猜測可能是在笑話他,因為帕萊蒙的臉黑了。
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坐下,這邊隻有一個牙齒掉光了的老漁民,離人群遠遠的。
就在這時,盧娜聽到一聲驚呼,擡頭一看,漁船上的帕萊蒙不見了,周圍人的視線都放在了海裡。
她心裡一緊,該不會是掉到海裡去了吧。
她對這個慈愛的伯伯還是很有好感的,覺得對方或許會成為自己的外公也說不定。
雖然漁民們都善水性,但是帕萊蒙的年紀也大了,在微涼的秋季掉入海中,恐怕也夠他受的。
正擔憂間,就見一個矯健的身姿爬上了漁船,手裡的魚叉上叉着一串大魚,帕萊蒙沖那邊的漁民晃了晃自己的收獲,紋路深刻的臉上滿是得意。
盧娜松了一口氣,就聽得身邊的老漁民“哈哈”一笑:“老了老了,還是像個孩子……這個帕萊蒙……”
老漁民名叫杜裡,已經很老了。
他的牙齒幾乎都都掉光了,腿腳也顫巍巍的,早就打不動魚了,但每天人們還是能看到他支着拐棍,在日出的時候到海邊來。
其他漁民們出海捕魚,意氣風發,老漁民則坐在岸邊,把自家曬的魚幹含在嘴裡打濕,再用僅剩的門牙把濕軟的魚片撕開,咽下肚,眯着眼吹着海風,看着蔚藍無際的大海。
一輩子的捕魚生涯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樹皮一樣的皮膚,還有幹瘦的四肢上猙獰的傷疤。
據他自己吹噓,那是年輕和海怪搏鬥死裡逃生留下的傷口。
想到這裡,盧娜心裡一動,湊上前去主動跟老杜裡攀談起來。
聊起當年,老杜裡可是來勁了,說那個海怪體型如何龐大,如何滿嘴鋸齒,尖利的指爪能一下子劃開人的肚子;自己又是如何臨危不懼,用魚叉把它釘在船身上,才有驚無險地從海裡爬出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