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朵愛裝菟絲花的冷梅,沒能枯萎在後宮裡,也算她做了件好事。
卉熾自然注意到了李景夜的隐忍,但她不會在意一個掌中蝼蟻的喜樂,隻會在意他有沒有按照自己的預期行動。
李景夜多怒一分,就有可能多聯絡逃跑的楚國皇女一分。
卉熾還等着這餌料出門動一動,多引些人出來,沒想到宋碧冼守人守的嚴實,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這麼久也不把人放出去。
她得順手敲打一下,讓睡着的棋子動起來,好戲才能開場。
忽地,卉熾似是剛想起件有趣事一般,走進李景夜,俯身在他耳邊輕聲道:“之前……或許是孤錯怪了你。”
李景夜愣住,視線中隻能看到卉熾黑金色交織的袍角,腦中快速思考這位陰晴不定的陛下在說什麼。
“孤是不喜歡二手貨,可你……”卉熾故意停頓一下,”你若現在想要換個靠山,現在還來得及。孤的将軍對這方面笨拙生猛,傷了你這等美色,孤還是會心疼幾分。”
李景夜突然捏緊自己的手指,将身體匍匐的更低了,心道:“糟了,她已經知道自己完璧的秘密。深宮似海,如果卉熾想強行帶走自己,宋碧冼為了他跟卉熾翻臉的可能,有幾成?”
他迅速想了好幾種措辭,找不到一種可以違抗卉熾的方法。
他本就是卉熾下過诏書的側君,因為不潔才被扔給了宋碧冼,她是梁國的陛下,若她想要回自己,甚至不用跟宋碧冼商量,就能直接帶他走。
卉熾滿意地看着李景夜渾身繃緊的樣子,她比宋碧冼惡劣多了,最喜歡看獵物在自己圈套裡掙紮的過程。
每每欣賞,都覺得心曠神怡,通身舒爽。
“陛下。”
宋碧冼在外面匆匆趕回,進門就看到李景夜整個人跪在地上,像隻被獅子恐吓多時,時刻準備豁出去拼了的兔子。
她一看卉熾的表情,就知道卉熾又在算計人,隻好快行兩步過去,扶起李景夜,“您讓他起來吧。”
卉熾擺擺手,送宋碧冼一對白眼,又玩味地看李景夜一眼。
她壞心思不斷湧上來,故意道:“都去了趟花樓回來了,眼界還是這麼低,拿什麼都當個寶?看來解憂樓的美人質量真是夠差的,一晚上五六個人都沒降服你。孤下次,帶你去嘗嘗更好的。”
“謝陛下,不用。”宋碧冼被卉熾潑的髒水多了去了,黑鍋早就背習慣,不差這一兩句挑撥之言。
可她唯獨不想李景夜誤會,她還想靠這這份沒吃過肉的“可憐”勁,讓李景夜心軟呢。
不過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等人都散去再跟李景夜解釋也不遲。
“多謝陛下。”李景夜恭恭敬敬地站起來,全程都深深低頭,生怕卉熾下一刻就張嘴要帶他走。
宋碧冼有些緊張地看李景夜,李景夜卻似是沒聽到宋碧冼夜宿花樓的八卦般,隻顧着撣掉衣服上蹭的灰。
宋碧冼也伸手幫他撣掉身上塵土,擦幹淨額頭上的灰,還一邊把李景夜冰塊似的手指,抓到自己溫暖的脖頸邊捂着,另一邊對他道:“你先回去,我稍後再跟你說。”
李景夜心下稍安,在卉熾跟前沒再抗拒宋碧冼的親昵,反而點點頭,主動地摸了摸宋碧冼的側臉。
宋碧冼不知道李景夜剛受卉熾威脅,隻是做樣子給卉熾看,見他回應自己,滿臉受寵若驚之色。
還沒等她激動地反應,李景夜在卉熾看不到的盲區裡,擡頭遞給宋碧冼一個“不要得寸進尺”的眼神。
宋碧冼瞬間被潑了盆冷水,無言以對,心道:“男人真是好分裂啊。”她實在不懂。
隻見李景夜嫌棄的視線從宋碧冼身上挪開,眼角的餘光,掠過了還窩再卉熾懷裡的陸厭書。
他聽過有的貴族中,會用家中妾室招待貴客。雖然不知陸厭書和卉熾是什麼情況,但也跟宋碧冼脫不了幹系。
又是花樓,又是君臣共妾,一個口口聲聲說自己沒經過人事的人,懂的花樣倒是不少。
“罪奴告退。”李景夜趕在卉熾沒說話前,先行禮退下。
臨走前,他深深望了宋碧冼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某種髒東西,鄙夷又唾棄。
“……”
宋碧冼猜他肯定又腦補了很多她的荒唐罪行,真是十足冤枉!
她一個聲名狼藉的大尾巴狼,哄起聰慧多疑的黑心兔子來,實在辛苦。
卉熾根本就是故意的,挑撥了她與李景夜,才好實施自己的計劃。
見李景夜走遠,宋碧冼對卉熾無奈道:“陛下,你不要太欺負他了。”
“欺負?你聽聽!”卉熾指着宋碧冼,對圍觀了全程的陸厭書哼道:“孤隻是說了幾句實話,她就心疼成這樣,孤早該賜死這個藍顔禍水。”
“您可别。”
陸厭書配合地躺倒在卉熾身上,戲谑道:“您前腳把這位貴人賜死,她後腳就得跑去山上做尼姑,連将軍的位子都不會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