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天後收到還款逾期短信。
孟欣施無法再擺爛,找古卿荔要到沈琰禮的聯系方式,打了一夜腹稿,早上起來反複排練,内心掙紮,别扭,糾結。
一直拖到傍晚,才鼓起勇氣撥出沈琰禮的手機号。
嘟聲響了兩下,電話被接通。
“沈先生您好,我是孟欣施。”孟欣施刻意壓低聲量以表示謙卑。
“阿施。有事?”
沈琰禮的嗓音混着電流有些失真,但異常磁沉好聽。
通過聲音,孟欣施可以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以及眼神裡的壓迫感。
一緊張,打了一夜腹稿的委婉台詞忘得一幹二淨:“給我預支三個月工資。”大腦給出真實想法,嘴就蹦出來,沒被優化過的話直接得像在發布指令。
反應過來,孟欣施心下一驚,連呼吸都變得小心。
電話那頭靜了兩秒。
“我到樓下了,等我回家。”沈琰禮低聲說。
“……好。”
孟欣施膽戰心驚地挂掉電話,快步走到露台,仰頭,閉上眼睛連做三次深呼吸。
她轉身,雙手交疊身前,表情嚴肅地走到入戶間門口,低眉垂眼,調整出四十五度傾斜視野,恭敬地等電梯門開。
幾分鐘後叮聲響起,頭頂光線一暗,一雙男士皮鞋出現在眼前,黑色西褲精剪細裁,妥帖修飾着男人一雙長腿,不細看很難發現其中一條是假肢。
意識到視線在他腿上停留時間過長,孟欣施急忙擡眼,正好對上沈琰禮的目光。
直勾勾盯着雇主不禮貌,避開又顯得心虛,她眼神閃爍,一時間不知該往哪看,視線不由自主落到他臉上。
沈琰禮也正看着她。
沉默地對視幾秒。
“成光,你先下班。”
塗成光:“好的沈先生。”
孟欣施趁機收回視線,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
不知道是出行不便還是戒備心強,沈琰禮身邊通常簇擁好幾名保镖助理,今天卻隻有秃頭秘書與一名眼熟的保镖,孟欣施把這理解為她已經被劃出危險區域,沈琰禮不再過度防範。
因為她笨。
調查孟欣施的事塗成光知道,這段時間他也在暗中觀察她。
曆時一個月,得出了結論。
像孟欣施這種反應遲鈍的間諜,就算潛伏成功也是個被策反的料,防她都是浪費時間。
察覺到秃頭秘書奇怪的眼神,孟欣施表情疑惑,對方善意地沖她微笑一下,轉身離開。那眼神和藹慈祥得像她爺爺,仿佛下一秒就要喊傻孩子。
“阿施。”
沈琰禮喚她:“跟我來。”
保镖将他推進書房,退出去把門帶上。
書房寬敞,空氣中彌漫着淡而雅的木質冷香。書桌旁,降香黃檀櫃架供有一尊佛,雖然是收藏擺件,卻讓整個空間自帶脫離凡塵的沉穩虔誠感。
沈琰禮就坐在佛前,眉間清冷,薄薄的眼皮微掀,瞳眸之中不帶雜念。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他膚色異常冷白,顯得一雙眼睛格外幽深,薄唇也被襯得妖冶,像一座冰雕玉琢的冷美人。
“很缺錢?”他開口,聲音同樣帶着玉般溫潤質感。
“欠了些。”孟欣施有點羞于啟齒。
才剛入職,還沒正式服務過雇主就開口預支好幾個月工資,沒有當場拒絕是沈琰禮有修養。他單獨叫她到書房是保護她的自尊,她的無理請求很大概率會被駁回。
沈琰禮沒問她想要多少,端詳着她的臉,似乎在評估什麼。
書房裡安靜得隻剩下孟欣施的小尴尬在靜靜流淌。
她垂着眼避免與他對視,視線無聊地掃過書桌,不經意瞥見壓在一塌文件上的藍色星空手表,是她前幾天放回去那隻,孟欣施多看了兩眼。
注意到她的視線,沈琰禮微微側眸。
“喜歡?”
孟欣施忙搖頭。
他沒再多問,伸手從旁邊抽一頁白紙,擰開鋼筆,低頭在紙上不知寫着什麼。他做任何事都給人專注的感覺,從孟欣施這個視角看過去他鼻梁很高,長而黑濃的睫毛溫溫柔柔覆下去,眼神看紙都深情。
“密碼在紙上。”
走神的瞬間,沈琰禮遞過來一張卡。
孟欣施遲疑一下,上前接過。
“把欠的錢都還上。”
她欠的不止三個月工資,孟欣施詫異地望向他。
“我可以給你錢。”
沈琰禮說:“但你必須對我死心塌地。”
孟欣施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點頭說:“明白。”
她很少這麼順從,因為不習慣聽命他人,話能撿好聽的說,表情裡卻沒多少乖順。
還好,她戴着口罩。
沈琰禮不會無端給她這麼多錢,也不知道接下來他會讓她做什麼。
“擅長什麼菜?”
孟欣施愣了愣,回答:“川菜,粵菜。”
“炒牛河會麼?”
“會。”
“今晚做。”
“好。”
孟欣施有點緊張。
這是入職後,她為雇主燒的第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