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什麼時候回H市?”他甚至往後讓了讓,又換了個話題,仿佛剛才的劍拔弩張都是傅青頌一個人的幻覺。
“明天下午。”傅青頌不情不願地說。
“我可以送你。”
沒等他最後一個字音落下,傅青頌立刻如臨大敵般拒絕:“我家裡人會送我,不用麻煩你。”
他繼續說道:“聽說H大秋天的花期是絕景,或許我過兩個月會去H市出趟差。”
H大有自己的植物園,每年春秋遊客确實絡繹不絕,但傅青頌眼下隻是打着哈哈:“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
“那我到時約你吃飯。”
“我那時候可能不在H市。”
“要開始找工作了?”
她工作的事是急,但也沒那麼急,要是按照原計劃在明年夏天畢業的話還能再把工作的事擱置一下。但傅青頌自回國以來思來想去,到底是不想繼續在學校裡消磨時間了,讀博不是什麼好捱的事。要是下半年畢業論文的外審結果順利,也許她能提前畢業,那麼其實現在開始找工作也不算早了。
不過這些,都沒必要對秦程說。
她隻說會看看工作機會,再加上下半年有幾個會,就是不說清楚具體的安排。
“平省這些年發展勢頭一直不錯,地理位置也優越,其實你也可以考慮一下。”秦程像是還想做什麼打算,試探一般地建議道。說是建議,但他言行間滿滿的壓迫感又令人感到格外不适。
平省是傅青頌的家鄉,當然是她優先考慮的地區之一,但這些事也沒有被秦程知道的必要。換句話說,她要是留在外省工作還好說,要是真的回到平省或平州市,還得想個辦法和秦程徹底撇清關系才安心。
傅青頌發現和這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要十分謹慎——不是其他人不會注意到她話語中的信息,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會對它們加以利用。
她正謹慎地和秦程僵持,忽然看見一輛黑色阿斯頓馬丁緩緩停在橋頭下面的拐角處,緊接着下來的人是樊時歡。
石橋前後連接的路是人行道,車開不上來。
傅青頌看見他站在原地糾結了一下,然後滿懷不耐地“啧”了一下,最終靠在車邊揚揚手喊道:“傅青頌,幹什麼呢?傅姨找你半天找不到,叫你送完人趕緊回去。”
姑姑找不到人會叫樊時歡這個第一次上門的客人出來找她?鬼才信這個借口。
不過傅青頌有理由從秦程這裡脫了身,如果她想得沒錯,這應該是他們最後一次單獨見面。
她上車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真是姑姑讓你出來找我的?”
樊時歡連臉都懶得側一下:“陸尹珩叫我來的。”
“哦。他還沒走?”
“沒,商量事兒呢,他抽不開身。”樊時歡頓了頓,問她,“夢……林可夢回去了?”
“這會兒應該差不多剛到家。”傅青頌看了眼時間,覺得好笑,“你自己不會問嗎?”
這句話一問出去,樊時歡的臉就有些挂不住。林可夢并沒有和他确定關系,傅青頌好像又總對他有意見似的,他也說不清為什麼,在傅青頌面前提起這茬總有點……心虛。
他臭着臉不再說話,傅青頌就覺得更好笑了。
“今天謝謝你。”傅青頌開口道,“我沒想到你真的會這麼做,也沒想到一切會這麼順利。”
“出奇順利總不是太好的事。”樊時歡話裡話外有點擔心。
“你怕秦程留後手?”
“不是怕,是他一定會留後手。這次對峙把樊家和陸家的關系挑破了,往後怕是不那麼好防住他,不過這和你關系不大了,回頭看老陸怎麼打算吧。”樊時歡說道,“你也不用太感謝我,秦程有句話說得不錯,商人都是逐利的。我爸年紀大了,這陣子頻繁住院,公司内鬥得很精彩,這是個順勢改組的好節點。”
傅青頌想起他之前說過,秦程将以前安插眼線的行為如法炮制,“平陸”項目的半流産恐怕和這個脫不了幹系。
“你有什麼打算?雖然合同是沒簽下來,也沒造成任何實際損失,但秦程這一手可不怎麼實誠。”傅青頌試探道。
樊時歡一副走着瞧的樣子:“那就要看他日後表現了。”
她有點好奇:“你不怕嗎?”
明争暗鬥,外憂内患,沒有一樣是好對付的。
“怕有用嗎?就像你寫課題,煩就能不寫嗎?”他瞥了她一眼,“值得顧忌的事情太多了,如果每一樣都瞻前顧後,是成不了事的。”
傅青頌笑了笑:“我好像知道你和陸尹珩為什麼會是好朋友了。”
“說得好像你很了解陸尹珩一樣。”他撇了撇嘴,轉彎時借着打方向盤的動作掩飾自己的局促,“你考慮考慮回平省工作吧,要不,去上海也行。”
“你以為是我不想去?”好地方不是她一個人覺得好,這些人一個兩個好像都站着說話不腰疼,傅青頌哭笑不得,順着他的話玩笑道,“怎麼了,樊公子突然這麼關心我的工作,是有什麼好班要安排給我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