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剛從辦公室出來,手裡拿着一張嶄新的“心灣”房卡,不用猜也知道是誰的手筆。
那是有人放在他桌上的,剛剛複制的新房卡,上面的房号他是熟悉的。
“怎麼了秦總,我這不是看你最近太辛苦,就想着給你點驚喜嗎?”電話裡的人油腔滑調,面對秦程的質問也絲毫不懼。
“我讓你這麼做了嗎?你在侵犯客戶權益你知道嗎?”
“你看你這話說的,突然轉了性似的……我隻是順手準備,用不用是你的事兒。你放心,下面那些人不敢多說。現在隻要你不說,我不說,你的助理方晏不說,不會有人知道的。”
秦程内心湧起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在他再次返回辦公室,發現抽屜裡的黑絲絨禮盒不翼而飛後得到了驗證。
“讓人翻我辦公室的東西,也是你的手筆?”他維持着冷靜的語氣,手裡的卡卻仿佛快被折斷了。
“怎麼能叫翻呢,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想追傅青頌,隻是想做點好事推一把而已。不是我說啊哥,追女人哪有你那麼追的?兄弟替你直接把禮物放過去了,她們就喜歡這樣,你不用太顧慮……”
電話中混合着嘈雜的遊戲音效,秦程沒有耐心聽下去。他挂斷電話,暗罵了一句“蠢貨”,然後直接開車去了“心灣公寓”。
他記得在傅青頌的合同上,她應該是明天才入住。如果他現在去把東西取回來,她不會知道。
他必須把東西取回來。
然而不知中間出了什麼差錯,當他看到幾個快遞箱堆在客廳中時,久未感受過的慌亂比她驚恐的眼神更先刺痛了他的神經。
那一刻他想對她說,不要害怕,禮物也可以收下。可同時他也知道,他是最沒資格說出這句安慰的人。
與她争執僵持的時間裡,他忍不住假設,如果換了另一個人以同樣的形式出現在這裡,她還會這樣警惕和驚懼嗎?
如果換成是陸尹珩就這樣闖進來,她會是同樣的反應,連一個字的解釋都不願聽取嗎?
她不會的。他很清楚。
比起這些,解釋似乎也不那麼重要了。
也許有些事情從一開頭就錯了。秦程想。而他怨不了别人。
除了自己,他誰也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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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程走後,傅青頌心煩意亂地開始收拾随行的物品,打算另找個地方暫住。不說她還能不能在這兒睡着,光是站在客廳裡,她就疑神疑鬼地覺得角落裡仿佛有隐匿的眼睛盯着她。
由于剛受了驚吓,她的動作很快,一刻鐘後傅青頌已經站在電梯裡了,包包裡帶着簡單的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
這裡雖然離平大不是很遠,但是上學期間她也不怎麼往這邊跑,畢竟這裡不屬于繁華的商圈,一到半夜反而還挺安靜的,路上幾乎都沒什麼人。
傅青頌搜索了幾家條件尚可的酒店,心有餘悸地找了個離“心灣公寓”距離不算太近的住處,位置也比較熟悉,是她以前上學時就去過的星彙廣場。
林可夢今天在單位忙得夠嗆,晚上加班回家後詢問過傅青頌這邊的狀況,傅青頌也是睡覺醒來那會兒順手回了下消息。這會兒已經不見林可夢繼續發消息了,傅青頌想她大概已經放心地睡了,畢竟誰也想不到好好的房子都入住了,還會有人半夜因為這種離譜意外而往外搬。
傅青頌自己想想都覺得荒唐。
她到了新住處,在酒店前台辦理了入住。
直到她整個人洗完澡躺在床上時,腦袋還是懵懵的,想睡覺又睡不着,被刺激的神經一直不肯消停,她半夜又起來看了一會電視,直到天色放亮才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再醒來時,窗外的天色還是一樣迷蒙。
房間内開着暖風,和冬季的冷空氣對撞着。酒店的内層窗簾沒有拉死,她特地留了一條縫,此刻白色的紗簾被吹得微微拂動起來,隐約透出外面濕冷的天色,叫人看了心生恍惚。
有人把這叫作“bule hour”,翻譯過來是“藍調時刻”。
光線和日出前一樣晦暗,但總像兜着一捧冷意滲透的水,讓此刻醒來的人從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戚戚然的感覺,好輕松地分辨出這種晦暗來自于“暮”,而并非“晨”。
傅青頌仰面躺在床上,在徹底清醒之前讓腦子緩了緩,才完整地回憶起昨晚發生的一切,以及她為什麼會在這兒醒來。
傅青頌摸起手機看了一眼,她睡了差不多十個小時,現在是下午五點多。
隻是這十個小時她睡得也不怎麼好,全程噩夢不斷,中間驚醒了好幾次,這一覺非但沒有緩解她的疲憊,反而讓她覺得有些頭疼,現在太陽穴正突突地跳。
不過……她屏幕上這一大堆誇張的消息彈窗和電話是怎麼回事?
一大片紅色信息提示幾乎刷屏,其中居然還有來自秦程的消息和未接語音,陸尹珩和林可夢的消息更不用說,無一例外都在詢問她的安全狀況和當下位置。
傅青頌的手機簡直像炸了鍋,就仿佛她在睡覺期間一個世紀過去了。
她愣神地給林可夢發了個問号,然後一個翻身坐起來,盯着林可夢的回複感到更懵了:“你終于回消息了!你現在安全嗎?”
傅青頌:“安全啊,我剛睡醒,怎麼了嗎?”
林可夢:“你吓死我們了知不知道!我們在公安局,你現在方便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