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葬禮
“十幾年前就被刨了?”謝涼雙眼咳得猩紅,不可置信地看向周女士。
周女士無所謂地說道:“刨了,後來蓋幼兒園了,你還在那個幼兒園讀過書。”
謝涼再一次震驚,“星耀幼兒園?”
周女士想了想,連連點頭:“就是它。”
那一瞬間謝涼的面容豐富多彩起來,周女士嘴裡咬着煎餅,眼睛擔憂地看着謝涼,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麼了?”
“沒事”謝涼突然擡頭,吞了一口口水,将桌子上的水一飲而下,而後匆忙地朝着樓上跑去。
周女士的聲音在身後:“你幹嘛去!快點把藥膏帶上!”
“我一會兒下去拿!”謝涼頭也沒回,朝着樓上跑。
周女士低頭看着滿桌子的菜,将筷子朝着桌面重重一放,啪的一聲:“我一天天給誰做飯呢!”
謝涼推門進入房間,手指拉開櫃門,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的頭幾乎都要全部埋到了紙箱裡,箱子被她翻弄出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
淡黃色的同學錄上半邊都起了黴斑,謝涼慌忙拿在手裡,用手指抹了一遍。
指甲挑起發黃的紙張,無數熟悉還是不熟悉的名字都快速在腦中劃過:徐樂樂,孫思淼……
直到最後一頁,那是一個一筆貫徹的名字周惹。
謝涼眸光頓時定住,她的視線随着指尖下移,直至家庭住址的那一欄寫着:江蘇省宿遷市……
謝涼瞳孔震驚,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幼小髒兮兮的孩童局促地對自己說着家庭住址的畫面。
謝涼指尖微白,一瞬間全身無力靠在床邊,手中的同學錄從指尖劃走,最後落到地闆上。
他們兩的家庭住址一模一樣……
啪地一聲,謝涼合上同學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夢?真的是夢嗎?那個小男孩是真實存在還是自己憑空想象出來的。
謝涼想不通為什麼成績優異的周惹會是一個差生,也不明白他為何會在興莊小學學習,但是那個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學校就這麼意外地入了自己的夢。
所以是夢還是現實……
既然想不通,那就幹脆去周惹的葬禮看看吧,反正自己遲早都要去的。
謝涼扶着櫃門站起身,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進了班級群往回翻着消息。
屋外是一片銀裝素裹,雪還在紛紛揚揚地飄落,雪落到棕色的大衣上,謝涼深吸一口涼氣,冒着雪往外走。
靴子裡塞了紙,似乎走起路來就不會那麼疼。
下雪路滑,就連公交車也少的可憐,謝涼在站牌前的座椅上坐着,一雙眼睛死寂地看着遠處公交車會來的地平線。
公交車後面的鐵皮被拆了,能看到積了厚厚的灰,現在又蓋上了一層雪,裡面冒着煙,還有刺耳的機械轟鳴聲,讓人覺得下一秒就要報廢。
謝涼淡淡瞧了一眼,背上自己的黑包上了車。
凍得發紫的指尖微微發抖,掏出一個硬币試了好幾次才對準投币口放了進去。
“現在漲價了,要兩塊”,司機說着一口流利的沭普。
“哦”,謝涼沒看他,又從包裡又找出一塊錢投了進去,這一次比上一次快一點。
紅棉襖的阿姨站在左側的第一排,她扶着欄杆對謝涼說:“你先找位置做,我們再拉幾個人就走。”
謝涼沒看他們,背着黑色書包就朝着最後一排走。
藍色的椅背舊地發黑,扶手上的黃色塑料紙都爛地幾乎蓋不住裡面的鐵鏽。
這裡的交通還和五六年前一樣,一點變化都沒有。
上海的地鐵遍及百姓的生活,但是窮困的縣城還有好多人這輩子都沒有見過地鐵。
以前上大學的時候,一個土生土長的南京人說想去謝涼的家鄉玩,謝涼說自己平時不怎麼出門,也不知道什麼地方好玩。那位南京人說不是可以坐地鐵嗎?我們坐地鐵逛一圈就好。
謝涼忍不住感歎當年老師講過的何不食肉糜,當時隻覺得都是假的,怎麼會那麼誇張,如今再看,不乏遍地都有何不食肉糜者。
謝涼開了窗戶,深吸了幾口氣,拿出手機又看了幾眼周惹辦葬禮的地方。
公交車裡最前面的紅棉襖進進出出好幾次,謝涼來回看了好幾次手機上的時間。
差不多等了一個半小時,紅棉襖才拉上來十幾個人。
“什麼時候發車啊!”,終于有人急吼吼地問道。
“對啊,什麼時候發車啊?”,有不少人附聲。
紅棉襖那模樣一看就是還想拉人,但是這架勢隻怕再不走人就跑光了,看了車裡人一眼最後擺擺手道:“這就,開車了,開車了。”
沒了鐵皮的公交車後面發出震耳的聲音,謝涼内心煩躁起來,忍不住小聲道了句:“真煩”,像是對自己說的,也像是對别人說的。
老舊的公交車沒有提示音,謝涼也不敢睡覺,她打開窗戶,細長的眼睛看向窗外。
雪花落到鼻尖的時候會化成水滴,癢癢的,讓人忍不住想要擦掉。
不知過了多久,公交車在一座斷橋前停了。
車裡零零碎碎的人說從這裡出去可以到窯村(作者的畫外音:虛構地址,不必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