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留級生
黑白色的遺像是少年的臉,謝涼不敢對視,感覺從中透露着幾分難以言喻的尴尬。
回頭又看那遺像裡的人,謝涼鼻塞的有點重。
在摩肩擦踵的人群裡,一個手拿白花的女孩疑惑地看向了她。
白花女孩慢慢靠近,從兜裡掏出紙巾:“别難過,哥哥走了我也很悲傷。”
謝涼沒有擡頭,伸手抽過女孩手裡的紙胡亂地在臉上擦拭着。
擡頭的時候發絲沾在臉頰上,眼神空寂,她眸光微轉劃過周芯的臉望向那張遺像,居然還在狡辯地說道:“天才沒了,我隻是覺得好可惜啊。”
空氣裡彌漫着黃紙的味道,帶着濃重的紙香味。
周芯微微一愣,眼含淚感歎道:“媽媽從來沒說過哥哥是天才,他很笨,一年級念了三年,人人都說我比他聰明,但是我在他的高中從未超過他的榮耀。”
“是嗎……”謝涼指尖微微發麻,鼻頭一酸:“他好笨啊。”
那一瞬間她似乎全身沒了力氣,她拖着身軀隻想朝着外面走。
周芯望着謝涼的背影,睫毛微微蓋住眼底的微光,然後看向周惹的照片,淡淡道:“哥哥,她很像一個人。”
黃紙在烈火中,焦炭的灰燼在空氣中飛揚。
周芯将白花放在周惹遺像旁邊:“我一定是看錯了,那人我記得好像是個男生。”
想了想,周芯忍不住搖頭。
“哥哥,好奇怪,我到底在說誰呢?我已經忘記那個人的模樣了,名字也是。”迷茫布滿了眼眶,最後隻有一句:“他到底存在過嗎?”
風将火星熄滅,留下一縷飄香。
謝涼似乎感受不到腳上的冰涼與疼痛,她用手扯下頭上的頭巾和脖子上的花布,在一片雪地裡奔跑着。
懷裡的手機嗡嗡作響起來,謝涼接起電話。
“喂”
“涼老大,聽說你去參加周惹的葬禮了,真的假的啊?”電話裡是徐樂樂跳脫的聲音。
謝涼用手中的花布遮住口鼻,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穩定一些,“嗯,去了。”
謝涼說完話後,對面沉默片刻,最後小聲詢問道:
“涼老大,你是不是哭了?”
謝涼放下手機,深吸一口氣,再次拿起手機時還是當年慣于僞裝的語調:“怎麼可能,雪落到眼睛裡了,有點疼。”
電話那頭的徐樂樂沒有說話。
謝涼轉移話題地說道:“樂樂,你知道周惹為什麼死嗎?”
電話那頭徐樂樂拆快遞的動作一頓,疑惑地回答道:“這個我不太清楚,好像沒有原因,他的家人都說是自殺”
謝涼眸光晦暗,眉頭之中有些苦,她慢慢放下遮住口鼻的花布,朝前走。
她放下手機,黑色的帽檐微微朝下壓,直到從遠處隻能看到一個下巴。
謝涼從葬禮回到家的過程中沒有說一句話,風吹着她的棕色大衣。
再一次站到家門口已經天黑了,謝涼掏出鑰匙開門,她将書包随意地扔到椅子上,馬丁靴在地闆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周女士還沒有回家,謝涼想她應該還在店裡。
謝涼入了廚房,廚房的電飯煲處于保溫狀态,掀開蓋子,裡面放了四個饅頭。
“算了,都留給周女士回來吃吧”,謝涼歎了口氣,有點渴,她彎腰提起水壺,又拿出一個陶瓷碗給自己倒了一碗水。
陶瓷碗在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謝涼左手拿着陶瓷碗喝水,右手提了隻水壺朝着樓上的房間走。
走到房間門口,謝涼屈肘用肘關節打開了房間的門。
一瞬間耳邊嗚嗚作響,無數的冰渣像是被推着撞擊在門上,還有謝涼的臉上,她的臉痛地擰巴起來。
那一瞬間謝涼覺得自己的腦子就像是被灌了冰一樣,她的眼睛眯成縫看去,發現自己忘記關房間窗戶了。
謝涼像一根柱子一樣顫顫巍巍地移了進去,放下水壺和陶瓷碗,然後麻溜地關了窗戶,關上窗的那一瞬間謝涼覺得臉上都回溫了。
她脫力一般地坐在地上,雙手交叉,腦袋垂了下去,空氣裡回蕩着令人喘不過氣的呼吸聲。
再次擡眼時,謝涼眼底已經是當初的死寂,她默默端起一碗水喝了起來,水已經涼了。
白熾燈下床頭櫃上的魔方靜靜地呆在那裡,細微的劃痕似乎也被放大。
謝涼喝完水,魔方正好映入眼簾,她呆呆地看了一眼,眉頭微皺,視野裡似乎又出現了周惹躺在冰櫃裡的模樣。
謝涼煩躁的将魔方拿在手上,發洩一般地擰着。
時針開始逆時針旋轉,耳邊又出現了鐘擺滴答的聲音。
再一次擡頭,謝涼不可思議地看向周圍的景物,她竟然又回到了昨晚的那個地方。
一群陌生的小孩,泥巴做的教室,全是窟窿的桌椅……
看着被自己兩隻手抱住的魔方,謝涼微微出神,難道是因為它……
“小明,想什麼呢!”,突然一個渾身汗臭的小子一胳膊環住了謝涼的脖子。
謝涼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沖擊力弄得踉跄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