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透明的窗戶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到謝涼的身影，她餘光微微掃過窗戶不由得愣住。

窗戶裡的少年長得幹淨利落，隻是眉梢有一道疤痕，不長，隻是把原本犀利的眉毛恰好斷成了兩半，應該是曾經被磕到過。

原來李小明長這樣……謝涼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寸頭，長得不賴啊。

周惹回頭看了一眼一動不動的謝涼，淡聲道:“臭美。”

“你住這?”，謝涼回過神，尴尬地咳了兩聲，望着四周的矮房說道。

周惹靜靜在前面走着，沒說話，直到一扇藍漆門面前周惹停下了腳步。

這扇門就和教室裡的課桌一樣掉着漆，乍一看藍黑黃相間，難看極了，黑黃色的是鐵鏽。

周惹熟練地從口袋裡掏出鑰匙開了門，吱呀一聲，門開了。

裡面的布置很簡單，一眼就能看清所有東西。

“大伯應該還沒回來，你可以等他回來問問”周惹邊走邊說道。

“嗯”謝涼含糊地答應着，眼睛環顧着周圍的布置。

周惹将書包放到凳子上，掀開矮桌上倒卡的塑料盆，從裡面拿出兩袋豆漿。

他遞給謝涼一袋:“你喝嗎？”

“哦，好”，謝涼積極地伸手接過。

周惹已經擰開了蓋子，抿了一口喃喃說道:“這豆漿怎麼這麼甜?”

甜?謝涼擰開蓋子也喝了一口，一股怪味直沖天靈蓋，她彎下腰捂着喉嚨咳了起來。

白色的豆漿順着嘴角滴落到泥巴地裡，她的眉頭打着結，苦着臉對周惹說道:“這豆漿馊了……”

“咚”，謝涼将豆漿放到了桌上，周惹一臉茫然地看着，還在喝豆漿。

“别喝了。”謝涼伸手直接強過周惹的豆漿也放回了桌上:“都馊了，還喝什麼喝?”

周惹眉頭輕輕一皺，顯然不知道豆漿馊了。

“算了，看你也不知道”，謝涼歎了口氣，也不看地方，直接在地上坐下。

她用手背擦了擦嘴上殘餘的豆漿，随口一說道:“你也是傻的可以了。”

周惹垂眼看着坐在地上的人，嘴唇微微半張，但是最終也沒有說話。

“對了，數學老師平時大概是什麼時候回來？”謝涼扭頭看向周惹。

周惹望了望天花闆，道:“大概要晚上九點吧。”

謝涼聽着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要知道小學平時四點就放學了，也就是她要在這裡幹坐五個多小時。

謝涼是一個有名的沒有耐心的人，她深吸一口氣道:“周惹，你陪我出去轉一圈吧。”

周惹搖頭:“我沒有校門口的鑰匙，要是我走了，連校門都進不了。”

謝涼瞥了周惹一眼:“怕什麼，到時候鐵定給你送回來，”她看着周惹嚴肅的模樣直接抓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跑，好像也不管他願不願意了:“和我出去逛一逛，你就賞個臉呗?”

看似是在商量，其實已經把人往外面帶了。

他們在小巷子裡跑着，巷子狹小，周惹被拽着往前走，視野裡隻能看到那隻被抓着的手腕。

周惹全身都體現着不情願，謝涼拉着他朝外跑，嘴角壓着笑，不知道為什麼她看着周惹不情不願和自己走的模樣隻覺得心裡莫名很爽……難道她是什麼變态嗎？她覺得不是。

“李小明，你真讨厭”，周惹扯着自己的手往外拉，想回去。

但是顯然謝涼的手勁比他大多了。

“是，我讨厭，專門讨你周惹的厭”，謝涼聲音很大，似乎充斥着整個巷子。

周惹為了不跌倒隻能在她身後跑着，他看着那高挑的背影微微抿唇，他第一次那麼看不懂一個人，李小明真的很奇怪，你越讨厭他，他似乎越得意，但是在你幾乎要覺得他就是一個爛透了的人的時候他又偏偏那麼耀眼……真的……讨厭極了。

穿過潮濕，站在酷暑，走過學校，跨過鄉間。

随着時間的推移，夏天似乎都沒有那麼熱了。

視野的盡頭是一個小賣部，在橋的那頭。

橋很窄，隻能允許一個小轎車通過，大巴車是絕對不可以的。

湖兩邊搭着粗糙的水泥樓梯，一個光膀子的壯漢正蹲在樓梯上伸出手在湖裡洗着。耳邊還有三兩小童的嘲弄聲。

謝涼走在橋上，她一個人在前面，望着看不到盡頭的湖泊。

一個念頭在她的腦海裡浮現，這座橋好像就是斷橋。

此刻橋還未斷。

呼吸間，鼻腔裡似乎湧進了20年後的那場大學。

風雪裡一個棕色大衣的女人站在與她相對的位置。

她是謝涼。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她被凍得鼻尖微紅，卻淺笑地望着李小明，她站在一條很寬的新橋上。

李小明身高隻到她的胯部，穿着白T恤，他手裡牽着周惹，笑的熱烈，他站在斷橋上與她對望。

周圍都是夏風，李小明低聲說道“這一次，他會好好的。”

“你說什麼？”周惹扯了幾下她的手臂，那一瞬間謝涼眼前都有的幻想都被打破。

謝涼自嘲地笑了一聲:“沒什麼，你吃冰棍嗎？”說着擡起手指着前面的小賣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