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對不起。”
男人的體溫很低,臉貼在睢無極的大腿外側,像一塊寒冰。男人的手也是冷的,睢無極幾乎要以為手腕上結了一層霜。
睢無極扶額:“有話好好說,你突然跪下是作甚?”
“我做錯了事,自然要受罰。”
“我何時這樣罰過你了?”睢無極有些無奈,幸好此時門外無人經過,不然此情此景在外人那實在有口難辯。
況且以往師妹師弟犯錯,他最多用戒尺輕輕打幾下掌心,從不體罰,更别說下跪這種折辱孩子的懲罰。
他懷疑修魔把師弟的腦子修壞了。
“快起來。”睢無極再次發力,掙脫師弟的桎梏,主動掀開珠簾說道,“進來坐着說吧……”
不料他進到屋内,剛在凳子上落座,男人又“咚”一下在他面前跪好,腰背繃緊如漆黑的刀刃,雙掌朝上,掌中赫然是一把戒尺。
睢無極:……
他師弟腦子好像真的有毛病。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我用戒尺打你,你就會好好向我認錯嗎?”睢無極拿起師弟遞過來的戒尺,氣到最後,他已經有點想笑了。
手裡這把戒尺做工精細,上好的竹材所制,韌性極佳,外層刷了層油亮的漆,上刻“玄清修心”四個大字——敢情還是睢無極當年用過的。
他隻看了一眼,就把戒尺放在桌上,手指輕輕敲打桌面:“我很疲憊,你跪着也累,要沒有其他事,我要歇息了。”
“我……三年前和張靈之就在策劃墜星台一事。”
岑夜明擡眸看着師兄,濃黑的瞳孔裡隻有一個潔白的身影,那道身影就是他的整個天地。
“三年前,李庵開始加強墜星台附近的防守,并屢次三番向張靈之索要判天書,張靈之沒給,反而特意找到我,說要和我做一樁生意。”
睢無極皺起眉。
“師兄不用擔心……也不要皺眉,好不好?”岑夜明啞聲說,“不是什麼太虧的生意,張靈之想把他的拍賣會開到魔修的領域,而我恰恰能充當他的中介,替他在魔修裡開辟道路……”
“他膽子未免太大。”睢無極微微吃驚。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師兄你今日也見識到了。”岑夜明苦笑,“同樣,我要求他幫我擺平李庵。師兄醒來那日,我和張靈之每一步都計劃好了,他提前打開通向墜星台的密道,我去吸引李庵的注意力……然後發生的,師兄你都知道了。”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要進正明局,對嗎?”睢無極歎氣。
岑夜明艱難地點了點頭,他膝行來到師兄跟前,輕輕攏住師兄置于大腿上的手,那隻手真是漂亮,隻有常年握劍留下的薄繭。岑夜明的手比師兄大上整整一圈,覆蓋上去,纖纖玉指誰都不許窺視,隻有岑夜明能夠獨占。
“不光如此,我還知曉我們要去京城,也知道‘鬼仙’和師兄有關。”
睢無極涼涼看了師弟一眼,很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岑夜明似有察覺,直接緊緊握住了那隻手,睢無極掙紮幾下,随他去了。
“我以前嘗試過刺殺李長睿,但每一次都功虧一篑,還奇怪為何天演閣來得那麼及時……如今想想,恐怕蓬萊山一直在暗中保護那個廢物。呵,總之是我犯蠢,被張靈之擺了一道,還連累了師兄。”
師兄弟一起在老狐狸那吃了大虧,睢無極不好責備師弟,他寬容笑笑,用另一隻手輕輕撫摸師弟的頭發:“怎麼想着去刺殺那人?”
“他害死了師兄。”岑夜明不假思索答道。
“我本來也是要死的。”睢無極歎息。那時他的凡人軀殼已是行将就木,哪怕李長睿放他一馬,他估計也活不過冬天。
岑夜明心說,那不一樣。
我能接受你衰老而逝,卻不能看你被天下人誤解,死得不明不白……
“師兄,我能抱抱你嗎?”岑夜明起身,他身材颀長,輕輕松松将師兄籠罩在自己的影子裡,眼神熱切。
睢無極偏頭,鬓邊長發滑落,好笑問道:“你是小孩子嗎?”
明明他歪頭的動作更加孩子氣,卻在總說自己的師弟是小孩子。
岑夜明不作聲,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師兄。
睢無極歎氣,抱一下也沒什麼,打小他的師弟就黏人,長大了居然還有些得寸進尺。他手撐着桌面,緩緩站起來,還沒站穩,就被師弟攬着腰抱在懷裡。
睢無極:這抱法對嗎?
“師兄……”岑夜明心跳得極快,他在體内用紅線隔絕了爆鳴的心跳聲,把自己的頭輕輕擱在師兄的肩上,喃喃說着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