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如墨,唯有幾盞燈籠搖曳其間,光影交織。
室内燈火幽暗,燭光在銅盤上微微搖曳,映出屋内簡素的陳設,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甯靜而安恬。
“我說你……”賀昀昭忍了又忍,終于在花紅投來不知第幾個古怪眼神後,忍不住騰地站起身,咬牙道,“你可别告訴我,你口中說的那什麼要緊事,便是半夜三更把我拉到你卧房來?”
方才聶枕月聲稱有人鬼鬼祟祟跟蹤她,賀昀昭擺擺手,笑道這還不好辦,派兩個人悄悄守着她便是。
可聶枕月搖搖頭,說她已經想出辦法了。
誰能想到……
“這就是你想的辦法?”賀昀昭抱着胳膊,站在她卧房門前,語氣裡盡是難以置信。
“隻好委屈一下大人了。”聶枕月笑容滿面地伸手,扯着袖子将他拉了進來。
“大人!!”高乘在身後無力喊道,聲音裡竟透出幾分悲憤蒼涼之色。
仿佛賀昀昭進去乃是舍身取義。
于是眼下,賀昀昭神色複雜地坐在了桌案前。稍一扭頭,似乎還能透過那層屏風隐隐約約看見裡面的床榻。
不可理喻。
賀昀昭幹脆擡手支起下巴,百無聊賴地閉眼假寐。但每次睜開眼睛,餘光裡無一例外都能感受到花紅在一旁的打量,看了又看,欲言又止。
于是終于忍無可忍。
“大人莫非是怕讓人看見,誤以為我做了什麼對您清譽有損之事?”聶枕月坐在一旁,神色如常,淡淡問道。
賀昀昭盯着她。
“笑話,”他不怒反笑,向後一坐,雙腿懶懶一交疊,閑閑道,“要怕也是你怕,你都不怕,我有什麼好怕的。”
“當真不怕?”
“你才怕!”
聶枕月笑着點點頭:“想不到大人貴為皇親國戚,竟肯屈尊與我們這般平民百姓處在同一屋檐下,果真不拘小節,百無禁忌,實在令人欽佩。”
賀昀昭氣結,臉都紅了一半:“你胡說八道什麼,還有——”他瞥了一眼花紅,氣笑道,“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花紅如今身份特殊,這樁案子本就多有疑點,與她同處一室無異于引火上身。
聶枕月早被人盯上了,竟然還敢大剌剌地把她帶到自己卧房。相處這幾日下來,賀昀昭當真開始懷疑她這人究竟是膽子大還是沒心沒肺了。
況且花紅如今是戴罪之身,應當由弭劫司看守才是。他當是高乘将她帶走了,卻不想現下竟在這兒見到她。
高乘最近可真是辦的一手好差事。賀昀昭心中冷笑,怒火中燒。
聶枕月看了一眼花紅,解釋道:“她一個女孩子,如何能同你們同住?反正我現如今也是弭劫司之人,大人不如将她交給我看着。”
她盯着賀昀昭:“大人肯信我嗎?”
賀昀昭神色冷淡,唇角掀起一抹諷刺的弧度。
眼前少女一襲面紗将臉遮得嚴實,唯餘一雙眸子澄澈明亮。
從頭到腳,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口中的話也不知有幾分真幾分假。
信她?除非他神智不清,腦子有病。
“噓,”聶枕月突然蹙眉,神色認真起來,輕聲道,“大人,來人了。”
賀昀昭順着她的目光轉頭望去,果然,一團黑影不知何時靠在窗邊。
若不是時不時晃動一下,幾乎難以辨别出是個活人。
風聲嗚咽,窗外黢黑,屋内案上燭火微微跳躍。二人圍坐案前,靜靜盯着那人影,一動不動。
賀昀昭冷眼瞧了會兒,也不多廢話,按住劍鞘,拔劍而出。
膽子倒是大,幾個時辰前險些被抓住,如今竟又跟了過來,真是不知死活。
他起身,正待往窗邊走,忽覺手腕一墜。
賀昀昭轉頭,見聶枕月拽着自己,皺了下眉頭:“你幹什麼?放手。”
“隻捉住此人可不夠。”聶枕月搖了搖頭,眸中笑意狡黠,輕聲道,“不必大人幫忙,我已想好法子應對了。”
幾日來因此人連連受驚,她自然要奉還回去。
賀昀昭頓了一刻,目光落到她臉上:“你想做什麼?”
“大人可還記得‘浮香引’,還有我給您的那張寫着住處的紙?”
此話一出,賀昀昭臉色又難看幾分,沒好氣道:“我記性還沒差到那般地步。”
“那日我正是将‘浮香引’下到了那張紙上,隻要大人接過去,便會吸入進去。”聶枕月認真解釋道。
“你!”賀昀昭正待惱怒,瞥了眼窗子,低聲咬牙道,“你怎麼敢确定我一定會接過來?”
“我賭的。不過好在最終還是賭赢了。”
賀昀昭垂眸,語氣嘲諷:“賭?那你可得小心些了,我還從未見哪個賭徒嘗到甜頭之後能停手脫身。”
聶枕月一笑:“所以,我現在要再賭一局。”
下一秒,她猝然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