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果真睿才出衆,目光如炬,不過兩日時間,竟已推斷出殺人真兇!”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戲?賀昀昭皺眉盯着她,餘光突然看見窗邊人影一晃,倏忽間福至心靈。
他側頭低低一笑,而後拔高聲音,懶洋洋道:“是啊,手段這般拙劣,實在好猜得很。”
“哦!!”聶枕月大聲驚訝道,“那大人肯不肯告訴我,此人是誰呢?”
賀昀昭比她還驚訝:“方才我令高乘傳信給你了啊,莫非你沒留意到嗎?”
“什麼,傳信?”聶枕月拖長音調,“那信在何處,我怎的沒有看到?”
說完,她擠擠眼睛,扭頭努力使眼色。
賀昀昭盯着她,一字一頓,笑道:“信……塞你門縫下面了。”
話音未落,那黑影一閃,從窗邊消失不見。
二人不約而同轉頭,見門縫下紙條“嗖”地被抽走了。
聶枕月忍住笑,遺憾地連聲歎道:“那大抵是沒塞緊,叫風吹了去吧。大人,不妨您現在直接告訴我如何?”
邊說,邊沖賀昀昭揚了揚眉,眸中盡是得意之色。
賀昀昭見她如此,翻了個白眼,哼道:“話我隻說一次,既然沒看見那便罷了。”
“好吧好吧,大人小氣得很。”聶枕月唉聲歎氣。
這次賀昀昭半天沒再開腔,正當聶枕月以為門外人走了,他突然道:“若是你求我,倒也不是不能告訴你。”
聶枕月愕然,定定看着他。
人已經騙到了,計謀也得手了,他這是做什麼?
她不明所以,正待回頭看,忽然眼前一暗,一雙手伸了過來。
“那人還在盯着我們呢,别轉頭。”
壓低的聲音從溫熱的耳側傳來。
聶枕月怔忪片刻,這才意識到是賀昀昭的手覆在自己耳朵上,将她的臉扳正了過來。
“求我,我便告訴你。”他又重複了一遍。
腦中思緒混亂,聶枕月顧不得多想便要開口,話到嘴邊卻猛地回神。
我,去,你,的。
門又不是窗子,任是賀昀昭再有本事也斷不可能隔着門看見那人在盯着他們。
隻有一種可能,他在耍她。
聶枕月面無表情地将手探進袖口,悄悄攥了一把藥粉,在心中默默瞄準他的臉。
但賀昀昭早有預料一般,松開手,後退一步,好整以暇地觀察着她的表情,冷笑道:“怎麼,這就生氣了?你既然敢耍我,便應該知道我不會這麼輕易善罷甘休。”
“再說,”他盯着她,“你擅自利用我做局,還商量都不跟我商量便拉我陪你一起演戲,你可知這是多少人在弭劫司門前跪上幾輩子也休想實現之事,現下我不過讓你求我一句而已,已是仁慈。”
她稱自己要賭一局,但何止如此。
自從拉他進來時,她就已經在賭了。
聶枕月聽他猜出自己用意,慢慢松開了手,垂下眼眸。
今夜那人險些被自己捉住,定然謹慎許多,不會再輕易現身。可倘若有了賀昀昭,一切便就不一樣了。
若是此人便是真兇,或是心系這樁案件,那見他二人深夜交談,必會疑心是否他們已經發現證據。
第一局,她就賭此人,會為了心中懷疑與好奇,抛下謹慎顧慮來一探究竟。
而第二局……
聶枕月平息許多,擡頭看向賀昀昭,低聲道:“多謝大人今夜相助。”
第二局,她賭賀昀昭願意配合她演這出戲。
隻是聶枕月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般好運氣。
她總是很信人生好壞參半,好運與厄運相伴而生,從不會顧此失彼。故而她時時懷疑是不是自己曾經太過風光得意,耗盡了餘生所有運氣,這才使得過去兩年這般倒黴,做什麼都事與願違。
甚至想過,若是後半輩子都要這般狼狽,倒不如前些年從未好過。甯可從一而終的倒黴,而非大起大落,由喜轉悲。
沒有念想,就沒有盼頭;沒有對比,也就沒有怨怼。
正出神,隻聽賀昀昭“哼”了一聲:“我并非是想助你,而是此事實在有趣得很。”他饒有興緻道,“既然火已經燃了,那我不妨添一把柴,讓它燒得更旺些。”
“不過你這什麼‘浮香引’,不是隻有五個時辰藥效嗎?”他皺眉問道。
聶枕月回過神來,笑了笑:“大人有所不知,此藥實則并非叫‘浮香引’,而是‘浮香手’。”
“什麼手不手的,不過是個藥的名字。”賀昀昭不以為然,嗤笑道。
“藥效微淺,五個時辰過後自會恢複的,乃是‘浮香引’,”聶枕月深吸一口氣,“而‘浮香手’,自從吸入體内的那一刻起,便會如同鬼手一般,先盜走嗅覺,再是觸覺、聽覺、視覺。直到三日後,若不得解藥,必死無疑。”
“給大人下的是我改了方子後的藥,可這‘浮香手’,是真正的毒。”
她的聲音不大,卻在靜夜中十分清晰:“方才那張紙上的,是‘浮香手’。”
賀昀昭久久不語,隻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晌,才忽然冷聲開口道:“你為何知曉這麼多連宮内太醫也不知的醫石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