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聶枕月下定決心。若是他起了疑心,大不了一口咬死是心系滅親仇人,為報血海深仇,一時急切。
她語氣鎮定,實則深吸了幾口氣才掩飾住微微發顫的身體。
身後,賀昀昭盯着她背影,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韓林氏怔愣一下,才回答道:“沒……沒有多餘的毒藥,那人并未給我多少,他說是剛好足夠一次的量。我是從……”
“夠了!!”
一道驟然響起的喊聲蓋過她的聲音。
聶枕月方才懸起的心又一落,歎了口氣,按捺下心中焦急,蹙眉瞧了過去。出聲打斷的不是别人,正是韓夫人。
她喘着粗氣,怒不可遏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假惺惺站出來逞什麼英雄?怎麼,難道你覺得這樣便能從我這兒讨到什麼好處?”
那張臉因過分激動漲得通紅,雙目怒睜,死死地盯着韓林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肩膀上下聳動,道:“我告訴你,韓林氏,休想!!你趁早死了這條心,趕緊給我閉嘴!”
說完,她轉向賀昀昭,冷冷道:“她那要死不活的身子有什麼本事殺人,對,是我殺的。是我親手毒死了我那早就該死的夫君,擔心事情敗露于我不利,所以才又是跟蹤又是縱火。大人不是問我為何一再拖延查案嗎,這便是緣由,夠了嗎,大人還想知道什麼?”
話音一落,屋中頓時靜了下來。一時滿堂的人連呼吸聲也不聞,唯有風聲嗚嗚咽咽,拂亂韓夫人額前的發絲。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了。
高乘瞪大眼:“早……就……該死?”他有些難以置信地開口,“你可知你在說什麼啊?辱朝廷命官、弑殺其夫,這兩罪名相加,你就是死十次也不夠啊!”
她将眼一閉:“橫豎不過是個死,縱它是什麼淩遲腰斬,我都受了!早便活夠了,反正那畜牲也死了,你把我殺了,我下去以後再找到他和他拼命!”
韓林氏拽她:“夫人!”
她将手一甩:“滾!莫碰我!”
韓樂瑤突然張了張嘴,終于發出聲音,染着哭腔:
“娘。”
韓夫人頓住了。
韓樂瑤喚完這一聲後便不再看她,先看了看聶枕月,又轉頭看向賀昀昭,一言不發地跪下,叩首行禮。
“一切都是我的錯,大人莫要怪旁人。”
縱是聶枕月再心急,此刻也愣住了。人人避而遠之的殺人罪,她們三人怎麼還争起來了?
“呸!”隻見韓林氏突然激動起來,“我不是同你說過嗎,這一切的一切,最沒有錯之人便是你!”
韓樂瑤不為所動,平靜地叙述:“是韓中丞,韓貴忠,”
她一頓,深吸一口氣:
“逼辱于我。”
……
“她說什麼?!”高乘啪地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難以置信地指着她,對着景殊玉道,“你聽見了嗎?你聽見她說什麼了嗎?”
他手指顫抖,像是怎麼也不敢相信、怎麼也想不通一般,罵道,“狗日的就是我鄰居家的狗也沒這麼不要臉!這他娘的還是人嗎?”
景殊玉亦神色震驚,歎了口氣,看向一旁兩人。
聶枕月凝眉看着韓樂瑤,而賀昀昭垂眸難辨神色,兩人誰也沒有開口,面上也并未露出誇張神色。
面前,韓樂瑤仍在說話:“一年前,他醉後侵犯于我,事後恐事洩敗露,遂幽禁我于卧房,禁锢至今。”
每說完一句話,她便停頓一下,然後繼續說下去。
一字一句,清晰而平緩。
仿佛曾無數次在舌尖滾過每一個字,在心中喊過每一句話。
仿佛山隘磐石驟破,激湍狂嘯奔湧而下。
聶枕月盯着她。
眼下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毒藥,找到提供毒藥之人。
莫要再惹是非,莫要幹涉其他。
她在心中一遍一遍勸誡自己,可腳下卻鬼使神差地走動一步,跪坐下去,伸出手,環抱住了韓樂瑤。
賀昀昭罕見的沒甚表情,他看了韓夫人與韓林氏一眼,淡淡開口道:“後面的事,誰來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