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枕月心一沉,卻又聽他笑道:“你先别急着失望,我話還沒說完呢。”
他聲音清晰,不疾不徐道:“仵作雖沒查出來,卻從他胡須中找到了零星散落的藥粉,估計是韓林氏往他嘴裡倒的時候沒注意,撒了一些出來。隻不過……”
隻不過,弭劫司的一衆大夫拿着這藥粉研究了好幾日,竟紛紛稱不認識這毒。
他垂眸看向聶枕月:“我若是将這藥粉交給你,你可有辦法弄清楚這是何毒?”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現聶枕月一雙露在外面的眸子亮得驚人。
她眼神堅定,認真道:“請大人放心,我定傾盡一生所學,便是翻遍古籍、習盡藥草、不眠不休,也要這毒藥查得清清楚楚。”
一字一句,皆鄭重懇切,仿佛剖開自己的心,每一個字都浸了心頭血。
椎心泣血,無半分虛情假意。
聶枕月努力控制住顫抖的身子,心中焦急,恨不得現在立刻飛去弭劫司。
前後兩次見人中毒,卻從來沒能讓她接觸到毒藥,根本無從得知究竟是由什麼毒草煉的,更遑論解藥。
她深吸一口氣,終于,終于。
那毒的藥效迅疾而詭異,根本不是尋常毒藥,絕非是市面上流通的藥草。隻要她能弄清那到底是什麼,便能找到接觸過這毒草的人,順藤摸瓜,抓住兇手。
抓住陷害她的人。
賀昀昭盯着她,眸光動了動。
還是第一次見她這模樣,似乎是終于說了句真心話。
這麼迫切想知道是什麼毒,莫非她爹娘真是讓人給毒死了?
聶枕月全然不知他這番心思,一秒也不願耽擱,從屋中走出來:“大人,走吧,我現在就随你回去。”
話音未落,另一道聲音遙遙響起:“回去?!”
聶枕月和賀昀昭二人皆怔愣,扭頭望去。
賀華枝從遠處走來,步履匆忙,紫裙曳地。她快步走到二人面前,着急問道:“阿月怎麼這就要回去?不是與你說了往後都留在這裡嗎?”
說完扭頭看向賀昀昭,蹙了蹙眉,問道:“昭昭,你是不是同阿月說什麼了?”
賀昀昭不知是不是想起昨晚那番對話,嗤笑一聲,不置可否。
聶枕月瞧着賀昀昭的臉色,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卻也顧不得多想,忙站出來解釋:“沒有沒有!大人沒有說什麼,更沒有為難我,是我自己心急想回去忙公務的。”
“公務?”賀華枝聞言似乎很意外,眨了眨眼,追問道,“那待阿月你忙完公務,還會回來的對嗎?”
昨日沒顧得上,今日一細看,才知賀華枝生得極美,與賀昀昭五官相似,卻多了幾分沉靜安然,就如同她發邊懸落的紫藤花簪一般,淡雅絕倫。面對這般期許的表情,聶枕月實在不忍說出拒絕的話。
也不知慶王夫婦該有多好看,能生出這麼好看的孩子。
聶枕月正感慨,突然意識到什麼,心生古怪——
怎麼這兩日都不見慶王與王妃?
更何況昨日還是小郡主那麼危險的情況,他們怎麼也不回來?
“郡主殿下,”聶枕月斟酌一番,小心問道,“為何這兩日都沒看見慶王殿下與王妃殿下?”
“不必這麼拘謹,你應當與昭昭差不多年紀,如此喚我賀姐姐便好。”賀華枝笑了笑,又解釋道,“爹和娘去給——”
“阿姊。”
還沒聽到下文,猝不及防被賀昀昭這麼一打斷,聶枕月怔然看過去。
賀昀昭看了她一眼,語氣分不出喜怒,平靜道:“父王與母妃有要務在身,此刻應該在宮中,恐怕抽不出身。”
他淡淡道:“你不是急着要去弭劫司嗎,走吧。”話落,轉身就走。
聶枕月沒料到他突然離開,來不及細想,匆忙沖賀華枝行了一禮,快步跟上。
隻是……她看了一眼他冷寂的背影,心中疑窦叢生。
若是沒聽錯的話,郡主喚的是爹娘,但賀昀昭喚的卻是父王與母妃。孰親近孰疏遠,一目了然。
難道,他與慶王夫婦的關系,并不如外界所傳的那般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