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燕昭鵬隻覺得他們未免太脆弱了,繼而轉念一想,兩人畢竟是從小矜貴着長大的小公子,如此這般也算是有情可原;再往深裡想去,自己也是在世家大族中被人捧着長大的,不知道自己在他人眼中是不是也如此脆弱。
燕昭鵬看向白陽來,隻見一旁的白陽來眉毛已經皺了起來。
從懷中掏出一方棉帕放在叢英手邊,白陽來平靜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可靠:“公子要好好吃飯,男兒郎要好好吃飯長得高大健壯才能不讓自己受委屈。”
叢英抓過手帕胡亂擦着臉,蘇善也握緊了手中的筷子,兩人因白陽來的話生出了一絲感動。
白陽來安然如故地夾菜吃飯:“再說,你們比不過他也沒什麼好委屈的,這很正常。不要想太多,盡早習慣比較好。”
燕昭鵬第二次被逗笑。
白陽來茫然轉頭,怎麼了?
對面的蘇善和叢英在聽到白陽來這句話的時候,握着瓷筷和瓷勺的手同時加重了力道,兩隻手用力得指尖發白,頭頂冒出的怨氣如有實質。雖然形勢比人強是事實,可這話聽着也太氣人了,伊奇達羅布岩陀和塔納雲羅丹都不服氣!
隻有燕大郎君心情甚是舒暢,并因此大發慈悲地決定對兩個黑着臉的客人指教一二:“不必怨怒,聽白将軍的話那是一點兒錯都沒有。”
燕昭鵬指點江山道:“燕家雖是臣,可臣也分誰的臣,我們燕家是大睿王朝世代聖人的忠臣良将;而你們這個王,不過是不出草原的一地之主而已。”
他看着蘇善這個年幼喪父的小王子,決定委婉一點:“你我如今的情勢就不說了,單論一論我們背後的這臣和王。”
一說這個蘇善的眼中也滴出淚來。
燕昭鵬與白陽來同時歎了一口氣。
白陽來溫聲道:“你先别忙着沉溺在自己那些情緒裡,先聽聽他要說什麼。”
蘇善與叢英整理了一下擡起頭來,這樣子倒真像是兩個不服氣的學生,燕大郎君便也開始認真教導:“獅王的功績世人皆知,即便他壯年早逝,草原上的山與水也會将他的威名傳頌不休,你身為他的兒子對這樣的父親有無盡的孺慕之情是應該的,但你也是從小識字讀過書的人,應當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你了解草原,知道在這片地方獅王是無比勇武的英雄,但你了解草原之外的天下嗎?你知道草原之外廣闊的天地中有多少經天緯地、驚才絕豔的人物嗎?你離開王城是對的,王城太小,隻在王城中長大的小王子做不好獅王的嗣子,承擔不起他曾經征服過的這片草原。”
一席話說的蘇善叢英心潮澎湃,看向燕昭鵬的眼神仿佛他就是那照世明燈、人生知己。
白陽來低頭淺笑,燕郎君出手了啊,果然功力不凡,這操心的命真是說開始就開始了啊。
燕昭鵬一臉正色:“再來說我們燕家。方才說讓你們不要拿我做比,說的也不隻是你們,是除了少數幾家之外的幾乎所有人。你看,你的父王隻是在草原稱了個王建了個城,這王位甚至都沒能順利傳到你的手中,你就已經這麼傲氣了,你可知我們燕家傳承至今已經多少代了嗎?你以為你潑岩麻一族二三十年的經營很了不起嗎?那我燕家十幾代的平順傳承又該怎麼說?”
燕昭鵬的眼睛,桀骜之中帶着冷靜自持:“想跟我比,先過一個百年再說吧。”
燕大郎君親自出馬收服了兩個别扭的小公子,為白陽來交涉獅王寶藏一事鋪就了一片坦途。
四人飯後詳談了許久,白陽來給他二人加強了保衛之後,蘇善與叢英便帶着燕昭鵬送給他們的書冊與各種小玩意兒回了自己的營帳。
白陽來與燕昭鵬去向雍大将軍禀報了兩人商讨出來的行動計劃,雍長齡對這個初步的行動計劃表示基本滿意,指出了幾點兩人的疏漏之後又對他們一番提點,找尋獅王寶藏的事情便初步定了下來。
兩日後,整裝完畢的前鋒營在白陽來的帶領下出發尋寶,當然對外還是僞裝成商隊,燕昭鵬、蘇善與叢英被保護在隊伍中間,分乘了兩輛馬車。
叢英扭捏害羞地說:“我想與燕長史同車。”
燕昭鵬尚未開口,背着手站立一旁的白陽來便居高臨下地闆着一張俊臉道:“你也可以騎馬。”
蘇善搖了搖頭自己上了另一輛車,叢英猶豫了一下,還是不想騎馬,跟着蘇善上了車。
燕昭鵬不知是不是身體漸好的緣故,最近都很喜歡笑,甚至覺得這個叢英蠻可愛的。自從被燕昭鵬教導一番後叢英竟然開始對他産生了幾許孺慕之情,總想與他多說兩句話,每每惹得燕昭鵬發笑,白陽來無語。
檢查完畢,人、物齊備,白陽來上馬,領隊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