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房門後,捂住了耳朵,盡可能蜷縮着身體,門外是父母急切的詢問聲。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今天不是什麼特殊日子,她照常放學回到家,寫了會作業後開始吃晚飯。
但不知為何,身體被感官驅使,她不敢擡頭看向父母的臉,便沒有任何預兆地就從餐桌離開,鑽進了房間鎖上了門。
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呢?父母明明和以前一樣,自己為什麼要感到恐懼呢?她不斷懷疑着自己,但卻仍然沒能動起身來。
——就在下一刻,那股無形的鎖鍊沒有任何預兆地消失了,她緩緩站起身來,打開了房門。
一切都沒有異常,隻是自己病了。她如此堅信着。
然後,她立刻對自己這個決定感到後悔。
也是下一刻,她同樣沒有征兆地失去了意識。
……
“哎,說起來,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啊?”沈雲戳了戳唐煙樊的肩膀,不自覺地歪起了頭。
“呃……工作嗎……”唐煙樊緩緩向前走着,眼睛一直盯着前方被手機照亮的道路,思考着如何應付。
總歸來說,知道事務所的人也隻是少數,但似乎是存在某種特别的因果關系,需要事務所幫助的所有人都會偶然得知事務所的存在,這不是幸存者偏差,而是羅牧通過統計得出的實際現象。
因此,他告訴過唐煙樊,對外不隐瞞也不刻意顯露,那樣才能讓沾到因果的人更方便地找上門來,又能防止不需要的人來添麻煩。
所以,對身後這兩位來說,這究竟算不算因果之内呢?
他們進來的時候東南城區事務所的三人全部去白榆市了,也就是……被回避了?
如果有人進來前剛好得知了事務所的存在然後他們又剛好還在天元市,那麼就說明這件事需要被事務所幹預,但是直到現在才開始有些許迹象……那麼還是隐瞞吧。
唐煙樊如此決定。
“啊,那個,其實我是殺……呃咳咳咳咳……”她腦子一熱險些把“其實我是殺手”這句話說出口。
“那個……我聽說啊,這幾年天元市出現了一個特别的事務所,不知道幹什麼的,但總有人員進出,其中還有一堆是……一些比較詭異的案子的親曆者或者家屬之類的……所以有人猜測那個事務所啊,是一種專門管超自然的什麼…靈異事件的‘偵探’事務所。你聽說過嗎?”沈雲的聲音有些猶豫,像是在試探些什麼。
“哈?有這回事嗎?”一旁的黃覃露出了一臉詫異。
“你不知道嗎?啊對,你這幾年才來的,有些消息不是那麼靈通。呃……總之,”她看向了唐煙樊:“你有聽說過嗎?”
唐煙樊知道已經不必隐瞞下去,便有些勉強地點了點頭。
“我以前想過,那個事務所裡的人肯定是什麼看起來很專業的那種,一看氣場就和其他人不一樣,但是……他們又好像隻是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事務所對他們來說隻是工作之類的。”
“嗯……等等,後面那個結論是怎麼得出來的?”
“秘密。總之……我想确認一件事……你是在事務所工作嗎?”
唐煙樊的腳步停下了,她轉頭看去,沈雲正在她身後有些試探地看着她。
既然如此……那就沒辦法了。還是坦白吧。她如此想着。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唐煙樊繼續向前走了起來。
“沒想到你居然還能這麼平靜……看反應啊。說實話你很多時候的反應真的很奇怪。”沈雲盡量用着還算愉快的語氣,讓唐煙樊感到輕松不少。
“哎?真的嗎?”
“真的哦,比如你看昨天,黃覃說那個什麼黑衣男的,其實市面上流傳的還有一個假說,就是把他和事務所串聯起來,說他其實是事務所的人。我是比較信這個的,而那時候你支支吾吾的,明顯像是知道些什麼。”
“就因為這個?”唐煙樊看向了前方被燈光照亮的路面,開始反思起自己平時的表現。
“不,還有哦,我覺得吧……正常人不會往袖子裡藏一把彈簧刀……除非你是什麼殺手?”
“呃……其實關于這把刀……呃……”唐煙樊終于意識到那把刀自己使用得實在太頻繁了,但基本上也都是大驚小怪,而自己甚至都沒有藏着點,一股羞恥感湧上心頭,感到臉頰有些發燙,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過其實還有一點……我覺得可能隻有我發現了……你說你是這棟樓以前那個事件的……而你又說你前年出院了,但你好像還是沒搞清楚之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對吧?所以……是有人需要你幫忙才接你出院的?我猜對了嗎?”
“……你是什麼偵探嗎?”唐煙樊聽到對方的猜測不免得有些驚慌,但還是盡量保持語氣平穩地回複着。
“才沒有,我可是想了一夜啊…我是真的想不通為什麼你要帶着那個看起來有點……呃,是叫什麼琴來着?她是你朋友嗎?”
“呃……不算是,我昨天才認識她。”
“原來是這樣啊虧我昨晚想了半天都沒想出來有什麼事能和她連上的……咳咳,不過……所以原來那些都是真的啊。”沈雲看向了黑漆漆的天花闆,語氣有股莫名的欣慰。
“等等……你指是?”
“就是,原來那些傳說裡有一部分是真的啊,如果真的存在鬼的話,那我們是不是不用怕死了?而且…原來真的存在那種瘦高黑衣高冷面癱男啊……你認識嗎?應該認識吧?”
唐煙樊被對方突然轉變的語氣吓了一跳,但卻仍然沒想明白對方在說的是誰。
“不對勁,你到底在說誰?”
“就是那個拍不出臉的黑衣男啊,你絕對認識的是吧?他是不是長得很帥?看起來一股高冷氣質?眼睛總是帶點憂郁的那種,然後就是那種……啊怎麼說呢……這樣,出去之後我給你看看我寫的同人文怎麼樣?你應該能接受BL……”沈雲的語氣愈發興奮,眼睛仿佛要閃耀出兩道光芒。
“呃……等等,你先打住,就是……你為什麼會覺得他是那樣的?”唐煙樊感到對方興奮得有些刺眼,便迅速打斷了沈雲。她不敢确定如果讓沈雲繼續說下去會聽到什麼。
“難道不應該是嗎?”
“呃……我這麼說你可能失望但是……他現實中其實和你說的基本相反啊……”
“等等,你的意思是他長得很醜?”沈雲的神情突然又轉為了有些失望,但仍然抱着些僥幸地問道。
“那倒也不至于……怎麼說呢,他這個人打扮打扮沒準挺好看,但就是老喜歡穿着那身黑大衣,好像還有好幾件輪着穿,說是懶得去搭……但不如說,他這個人就是給人一種很懶的感覺,平時的眼神像三天沒睡覺一樣死氣沉沉的,但是這人又很愛笑,所以整體給人一種……怎麼說呢,很不可靠的感覺。雖然和感覺相反他還算可靠就是的了。”
“果然也隻是個普通人嗎……”沈雲還是失落地洩了氣,像是幻滅了。
“不過……BL是什麼意思?”唐煙樊見對方終于停下了那莫名狂熱的情緒後松了口氣,試圖換個話題。
“BL就是……等等你不知道?确定?”
“是。”
“那……咳咳,什麼都不是,就隻是……呃……Banana…Love…對,意思就是Banana Love,意思就是讓某個角色變成猴子之類的,比較歡樂向,因為我覺得……那個人可能是個比較嚴肅的人,對你來說可能會有點接受不了……”
“羅牧變成猴子嗎……那出去之後還是給我看看吧,我真的有點好奇了。”唐煙樊笑道。
“啊……其實吧那個……”現在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的人變成了沈雲。
這時,沈雲才注意到一旁接受了太多信息量大腦宕機還未緩過神來的黃覃,搖了搖他的肩膀将他晃醒。
“……你真的是在那種事務所工作嗎?”黃覃終于開口了,但眼神還是有些呆滞。
“是……也确實是因為缺人手才把我撈出來的……”
“……那一定很辛苦吧,我說事務所的工作。”沈雲走到了唐煙樊身邊,試圖微笑地看着微微低着頭注視地面的唐煙樊。
“其實……”她想要以較為輕松的口吻回應,卻不自覺地回想起了走進事務所的許多面龐,有男有女,也有些老人小孩。他們委托,他們哭訴,他們掙紮,最後要麼深陷泥潭,要麼開啟新的人生。因果循環後,噩耗已經發生,當察覺到時已經無法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