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煙樊再次坐在了那張椅子上,四周是一片漆黑,而對面是與她面貌相同的“她”。
“呃……怎麼還擺着那張……好可怕的臉……是我做得不夠好嗎?”沉默許久,“她”總算說話了。
唐煙樊一隻手将臉撐在桌子上玩着鬓角處的頭發,眼神莫名專注地看着手指,聽到她的話後有些不滿地看向了“她”:“别提了,你那整得渾身是傷好疼的,衣服也不能穿了……而且其實多等一會羅牧就來了啊……”
“抱歉抱歉,我也是……”
“不過還是……謝謝……”唐煙樊的目光又回到了正在玩頭發的手指上,像是在刻意避開視線。
“啊哈哈哈……”“她”有些尴尬地撓了撓頭。
“不過……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那些事?”唐煙樊先是看了看四周,然後又将目光停在“她”身上,不知為何有一種正在照鏡子的奇妙體驗。
“啊,哪些事情呢?我腦袋不是很好,我不知道……”“她”以一種極為敷衍的語氣回答到,還一邊晃着腦袋,顯得有些悠閑,讓唐煙樊忍不住咂了咂舌。意識到對方的怒氣後,“她”便稍微停止了搖頭晃腦,輕笑了幾聲,繼續道:“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
“你這是和誰學的?”唐煙樊将雙手在桌子上架起,十指交叉拱着手,用大拇指支撐着下巴。
“羅牧啊,他那人挺有意思的……呃,總之,回歸正題……怎麼說呢,我……我真的不确定……”“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穩定情緒。
“不确定什麼?”
“你說,是不是……其實隻是我們猜錯了?隻是因為我們當時太疑神疑鬼了?其實……爸爸媽媽都隻是……其實他們沒有任何問題,隻是我們想多了?”
唐煙樊眨了眨眼,隻是平靜地反駁道:“你知道,那不可能。”
“如果不是羅牧的那句話我大概現在都想不明白……因為……”“她”輕輕咬住下嘴唇,試圖以此穩定情緒,但淚水還是控制不住從眼眶滑落:“媽媽當時……她……她在哭啊……”
“她”抹了抹眼淚,但淚水還是像水壩開了閘一般不斷滾落。
“所以你……甯願讓我恨你這麼久?”
“她”沒有繼續說話,隻是微微低着頭。
“那就……抱歉啦……”唐煙樊試圖擠出一個微笑,但隻是顯得表情有些奇怪。
“她”稍微止住了淚水,擡起頭看向了唐煙樊,眼神有些驚訝。
“呃……我知道這麼說有點奇怪,但是……謝謝你能代替我做那種事……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早就……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我們這麼聊的機會也不多……我倒是有個問題想問一下你……”
“她”眼角已經沒了淚水,隻是疑惑地看着唐煙樊。
“我記憶中直到現在還是有很大一部分空缺,這是你幹的嗎?”
“是……”“她”點了點頭,有些心虛地别開了眼。
“能還給我嗎?”
“不行的……隻有在危險的時候才……如果之前不是感到危險了,我也不會把關于屍體的記憶解封的哦,記得那麼多那種東西……有害健康……”“她”試圖擺出稍微嚴肅點的表情,但是隻是顯得像是個小孩在強裝大人。
“我又不是小孩了,而且我的工作就是這方面的事,你為什麼一定要藏起來自己承受?”
“這是姐姐該做的事情嘛……”“她”别過眼睛,稍微撅起了嘴。
“慢着……姐姐?”
“對啊……”“她”用手撐在桌子上,十指交叉,稍微端着下巴:“你該叫我姐姐的。”
唐煙樊疑惑地不自覺歪了歪頭,用手撐起了半邊臉:“這又是怎麼說?我還以為你是我的什麼雙重人格之類的……”
“才不是啊,你把我當什麼了……幼兒失憶症知道嗎?就是很多人都會忘掉嬰兒時期的事情,但我還記得哦!很久以前我們就是共用一個視角的,但很久以後我才發現我自己是動不了的,隻能由你來動,我隻能在你玩累的時候才能動……總之我們很小就在共用身體了,不算什麼人格分裂哦,你也不是什麼精神病,你隻是和我共用一個身體而已……”
唐煙樊聞言不自覺地低了低頭,微微歎了一口氣。
“我……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啊……”
她回憶往昔,隻覺悲上心頭。
“原來我……”她不自覺将手放在人中處,大拇指别着一邊臉頰,眼眶愈發绯紅:“原來我沒病……我不是精神病啊……”
消毒水與莫名的惡臭混雜的病房,滿臉嚴肅看不到一絲溫柔的醫護人員,難以下咽且千篇一律的飯菜,白得刺眼的病床,一幕幕在她腦海中閃現。
“原來那些……我都……”
唐煙樊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揉了揉眼睛再看向了一臉疑惑的“她”。
“所以那幾次……你也隻是想幫我逃出去?”
“對啊,不然呢?等等,你難道以為……我才沒有隻想着自己啊……”
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唐煙樊便迅速抱了上去,阻擋在中間的桌椅也随之消失。
“她”似乎是有些猝不及防,腦袋還沒轉過彎來,但隻見唐煙樊将頭埋在她肩膀上,低聲抽泣着,便幹脆輕輕地拍起她的背來。
不知過了多久,唐煙樊将手放開,稍微後退了半步,擦了擦剩餘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