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這行士兵逼近他們跟前,這麻衣男子将她往房内一塞,合上門,上前與他們纏鬥。
薛奉鸾能透過先前捅破的小孔見外面的形式。
隻見麻衣男子拳腳如風,每招每式都痛擊士兵要害,這些人捂着痛處倒下。而後他又抄起一旁的耙子朝他們打去,每一棍都正中腦心,緻使士兵被擊退不少。
這人的功夫似是不俗,薛奉鸾并無心鑒賞,眼看他占了上風,趁着哄亂之際想要翻窗下樓。
她在腦中計量盤算每一個落點,最終擇選一把守松懈處,欲逃出。
剛邁出半隻腳,士兵破門而入,将她一把抓住。
原是麻衣男子寡不敵衆,被偷襲者猛擊背脊,支撐不住、倒下被擒。
二人被押至領頭人跟前。
“二位看着面生,不是本城人吧,為何私奔至此啊?”他二人被押至這位自稱本統領之人的面前。
借着剛點的油燈能見——這人滿臉橫肉,絡腮胡散亂的圍在下颌,眼中盡是不懷好意。
薛奉鸾不知這統領為何如此無禮,秀眉微蹙,深吸一口氣:“官爺莫要這般說,我與這位兄台素不相識。”
統領戲谑的神情驟然盡收,臉色鐵青:“那從哪來到哪去,都交代清楚,不然本統領手中的刀劍可不長眼。”
她略一思量,換上哀切的神情:“我是白湖鎮人,江陵縣的謝家與我退了親,如今便是去謝家商議退婚之事的。”
此話不假,薛奉鸾确是因被謝家退婚,被薛夫人勒令去江陵求和的。
她不欲與謝家做糾纏,世道本亂,若是流散到叛軍流寇陣地,難保性命無虞。
奈何母親以病體相逼,遠嫁的姐姐亦在江陵失蹤,才讓她決心前去。
如今果然遭遇了最壞的情形。
“江陵謝家,我确實略有耳聞,不過……”統領打量她灰頭土臉的狼狽樣,“你竟能與謝家攀親?”
薛奉鸾看他顯然不信,心中又涼了幾分。
也難怪,她如今穿着簡譜,又趕了幾日的路,顯得疲憊不堪,而傳聞中的謝家獨子謝硯儒雅冠絕,乃鶴鳴之士,二人簡直是雲泥之别。
見話說不通,薛奉鸾微微蹙眉,看來要在此地多周旋一些時日了。
許是她身上的包裹鼓鼓囊囊太過點眼,統領指着它問道:“包裹裡有何物?有價的物件交上來,我可保你在此地安穩度日。”
時局動蕩至此,值錢的物什她并未收拾,渾身上下隻有做盤纏的銀子值錢。
她并不打算在此過多停留,如若沒了盤纏,她此後要如何去江陵;可若不給他們,不知又會糾纏到幾時。
她已是心亂如麻,緊閉雙唇不做回答。
統領見薛奉鸾不說話,便命手下将她的包裹搶走。
“住手!”她與士兵推搡争搶之時,那麻衣男子出言阻止。
上前搶奪的士兵聞言停止動作,統領像才注意這人般到般,借着火光觑着眼打量他。
轉眼間,他又哈哈大笑起來:“以為是誰呢,原來是聶從雲少俠,怎麼,想在本統領的地盤造次?”
“你們自诩推翻昏君替天行道,卻在此地欺辱一個小女子,羞也不羞?”聶從雲少俠朝他怒怼,掙紮間快要擺脫士兵的壓制。
又有二人上前壓制聶從雲,他死死不能動彈。
“你想要英雄救美?”統領嗤笑道,“要是我今天偏要将這個包裹帶走呢?”
統領正欲親自上手去奪,金掌櫃從後廚拿醬牛肉出來,忙攔在他的身前将牛肉擺好。
“胡統領,這姑娘實是身無分文,她要了一碗清湯素面,卻連茶水錢都給不起,我是看她可憐才留她住店。”金掌櫃盈盈一笑,順手将扇子在他身旁輕輕搖動,以平息他的燥氣。
“你金娥掌櫃貪财吝啬,竟會大發善心?”胡統領将她擠到一旁,“有沒有的,我親自看看不就知道了。”
千鈞一發之際,薛奉鸾伸出一隻手輕推開他:“你要看也未嘗不可,可隻能是金掌櫃來翻。”
胡統領早已失去耐心:“有何不同?”
“若是你親自翻看,”她又将包袱攥緊些,“便會在城中百姓間落下話柄。”
金掌櫃捧來一壇子酒,借機附和:“是啊,為了您的名聲着想,還是讓我們來吧。若您不放心我,那就讓瞻郎來,他是跑堂,手腳麻利,不會誤了您的事。”
胡統領思量片刻,便點頭同意:“何瞻此人,我信得過。”
何瞻接過薛奉鸾的包袱,又在衆目睽睽之下将包裹拆開翻看。
包裹的主人早已屏氣,隻能寄希望于何瞻能趁機将錢袋壓到粗布衣下。
何瞻手如殘影,将包中物都摸盡,也未見半個銅闆的影子。
胡統領直覺不對,奪過包裹往地上一倒,掉出來的隻是那堆衣物和過所,此外便隻有一封信。
薛奉鸾深感震撼,正想開口,胡統領将信往她臉上一扔:“這是何物?”
“這是謝家的退婚書。”
“退婚書”三個字明晃晃地寫在信封上,薛夫人一看到便氣急攻心,薛奉鸾不知他為何發問。
胡統領不信她,又自己細細端詳,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這裡面莫不是銀票?”
薛奉鸾才明白,此人大字不識。
“我來念給您聽。”她主動請纓,以打消他的懷疑。
這退婚書自己也未曾拆開看過,亦想借機知曉其中内容。
可胡統領似乎早已沒了耐心,直接将封口撕開,扯出一張疊好的信。将信攤開,他不懂寫了什麼,隻能确信此物不是銀票。
不知是因密密麻麻的字太過複雜,還是一個銅闆都未搜到,他竟惱羞成怒,将手中的信件撕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