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探聽一下總沒壞處。
薛奉鸾欲知曉更多内情,便向窗戶湊近,雖看不清他們的神情,卻能聽得更清楚些。
丫鬟回道:“我也不知,賀家這兩月每五日便來一封信,可這是賀家家事,與少爺有何幹系?”
那小厮怪笑一聲,語氣盡是調侃:“想必是那賀家公子狼藉名聲廣播在外,沒姑娘願意同他說親,便恨娶了。”
“休得胡言,”那公子怒斥,“我平日裡可有教你們亂嚼舌根?”
丫鬟與小厮皆閉口不言,薛奉鸾隻能透過窗紗,憑剪影見人頭微動。
“黃連,去領家法。”
這公子的語氣還是那麼溫和,卻令人不容置疑。
隻見一個人影伫立一瞬,又默默離開了。
丫鬟緊接便問:“少爺,我該如何回複賀家呢?”
“先晾着吧。”
“說來奇怪,”那丫鬟又道,“我們收留的這位姑娘也要尋什麼新娘。”
見話題轉到自己身上,薛奉鸾生怕他們進來盤問自己,于是轉身坐回榻上,作發呆狀。
神态是裝的,可她卻在心頭思索。
她心中既生了疑影,便想探尋真相,她越聽越認定此賀家即彼賀家。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趕巧之事——偏生是同姓的人家,都丢了新娘,皆在江陵不知所蹤。
且這家人既收到信,定對此早就知曉,而自己問他們時,竟都裝作懵然無知,還那般真切,其中定有蹊跷。
薛奉鸾幾乎确信,這就是那害姐姐失蹤的賀家。
她須得想個法子套出話來。
說來奇怪,門外的說話聲已隐沒,他們已明了自己的目的,竟裝作若無其事嗎?
薛奉鸾推門而出,回廊上哪還有什麼人。
直到午膳時分,那位丫鬟才端着膳食與藥進來尋她。
“飯食簡陋,還請姑娘将就些用罷。”
薛奉鸾瞧向這菜,分明是将銀魚同雞蛋豆腐拌好,上籠屜用文火慢蒸,取出後佐以梅汁。
做法不算複雜,但已是這一路上見過最精細的菜了,竟也能被稱之為簡陋!
這家人究竟家業多大?
薛奉鸾沒由來地想起所謂的江陵地頭蛇——将她退婚的謝家。
這使她打了個寒戰。
丫鬟見狀,忙為她披上外衫:“姑娘可是冷了?”
“無礙,”薛奉鸾将飯食置于一旁的案上,“說起來我有一事要拜托姑娘幫我呢。”
“姑娘不必同我客氣,喚我半夏便好。”
薛奉鸾不禁腹诽:一個黃連一個半夏,這家人倒是像開藥鋪的一般。
她略微正坐,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我思來想去,還是得去補過所,還需請半夏姑娘幫我。”
“這有何難,姑娘将姓名籍貫寫于紙上交與我,少爺最遲明日就能辦好。”
薛奉鸾慌忙擺手:“不需公子操心。”
“少爺既應承,那就是小事,姑娘不必憂心了。”
見半夏如此堅定,薛奉鸾隻能悻悻閉嘴,不再推辭。
半夏耐心待她用完膳喝完藥,便為她帶來紙筆。
筆是兔毫筆,墨是漆煙墨,紙是銀光紙,不知出自哪門的硯台看着也絕非俗物。
薛奉鸾緊握着筆,卻有異樣的情緒沒由來地攀升上心頭。
此地可是江陵,而這戶人家的吃穿用度非是尋常水準,更别提半夢半醒間曾聽見“城郊的莊子”。
在江陵出了名的大戶人家便隻有……
她顫着手寫下自己的名字籍貫,又遞交給半夏。
“薛奉……鸾?”半夏的語氣從平緩轉為驚疑,而又在紙與薛奉鸾的面容見來回掃視。
“您是薛小姐?”
薛奉鸾心下咯噔,強迫自己平靜:“你認得我?”
半夏不答,而是跑出院内喊道:“快請少爺回來!”
也不知半夏去做了何事,緊接着便是一陣忙亂的腳步聲,那公子不知從何處趕來,大步流星行于回廊間,連氣都沒喘勻,就闖進房内看着薛奉鸾。
他的身後跟着好些随從,站在門邊看她就好似在看什麼新奇物件般。
薛奉鸾忘了該如何動作,也隻能愣在原地同他對視。
“公子這是何意?”她面上一熱,率先開口打破僵局。
他面上略帶歉意,朝她作了個揖:“本想着已與薛小姐退親,緣分已盡,竟不知還有相見之日!”
“你是……?”薛奉鸾心中的猜測已印證八九分。
對方先是一臉疑惑,随即如醍醐灌頂般:“忘記同姑娘說了,某便是謝家謝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