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場面太過于觸目驚心,就連後跟來的半夏也不忍直視。
聶從雲尚有一絲神智,費力睜開眼,見到來人,似是放下心來般洩了氣,整個身子都軟了下去。
薛奉鸾眼見如此,下意識想要上前将他救起,可她不能做決定。
半夏此時也是驚懼憂心之色,便向後朝馬夫招呼道:“快來搭把手!”
馬夫三兩下便将聶從雲扛起,放到車中角落裡。
待薛奉鸾與半夏二人也上來後,馬車繼續啟程。
聶從雲因傷痛蜷在角落,一動不動,好在他并未昏死過去,依舊是清醒的模樣。
“聶少俠,究竟發生何事了?”薛奉鸾盡是一副憂心的模樣,他的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地,即便是陌路人也不能視而不見。
聶從雲費力地将瞳孔轉向她,而後提起一口氣,滿是鮮血的幹枯嘴唇一張一合:“我在路上遇到另一隊叛軍,他們……”
他再也說不了話,急促呼吸着,似是被掐住脖子般難受。
薛奉鸾找來水袋給他,讓他順氣:“先回去再說。”
馬車一路疾馳,到了謝府門前,半夏指揮幾個家丁拿了一塊布,裹着聶從雲往客房送去。
薛奉鸾亦跟着進去,聶從雲早已昏迷,氣息更是微弱,她忙喊道:“快去請郎中!”
謝硯常年身患有疾,請個郎中不是什麼難事。
他一來便上手為聶從雲把脈,而這時鮮有露面的謝硯也來了。
“你怎麼來了?”薛奉鸾迎上去攙住謝硯,隻因他被厚重的大氅包裹着,活像一個大粽子,看起來實在是行動不便。
她上手接住謝硯的手臂,卻感覺握住了一塊冰柱。
謝硯坐下,看向聶從雲,而後看着薛奉鸾道:“我在屋子裡聽見外面一團亂,還以為是你們出了什麼事,便來看看。”
這時,郎中翻開聶從雲的衣物,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在場人不免捂住口鼻。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謝硯皺起眉來。
薛奉鸾确認他不是不悅,才開口解釋:“回來的路途中碰見的,他的狀況堪憂,才将其帶回。”
謝硯眉頭更是擰在一處,她又補了一句:“我不敢随意救人,詢問過半夏。”
“這又何妨?”大粽子眉頭舒展開來,“你本就是這家的義小姐。”
薛奉鸾無奈,看來這人是當真了。
她打定主意不再反駁:“他的花銷我會自己出的,不會浪費謝府一文錢。”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謝硯展露出對人半生不熟時常用的和煦笑容,“既然是你的朋友,謝府自然鼎力相幫。”
說完,他咳嗽兩聲。
以這幾月來的了解,薛奉鸾能看出此人有些氣惱,本想哄他兩句,剛巧有了關心的好時機。
她故作埋怨:“這裡沒有炭盆,你來了受涼該怎麼辦?”
于是謝硯起身,讓黃連攙着他回去:“既然如此,我就不待在這,若這裡有何需要,盡管來找我。”
薛奉鸾将他送出門外。
郎中過了好一會才診完聶從雲,她回來時正巧趕上。
“這公子身受重傷,好在并未傷及要害,隻是失血過多,能不能醒來要看他的造化了。”郎中後又開了一個方子,告訴她們若是聶從雲醒來,便煎好給他服下。
半夏正要替謝硯抓藥,便拿了方子一并抓來,又找來幾個小厮照顧聶從雲,将薛奉鸾趕回院子,說是這屋子滿是血腥,實在不宜進入。
直到用完晚膳,薛奉鸾又去探望聶從雲。
無人來通報的緣故,她還以為他尚睡着,隻是她剛一踏進房門,床上一雙黑亮眸子便看向她。
薛奉鸾湊進去看,才發現聶從雲已然轉醒。
不愧是習武之人,體魄便是比常人強健,若是自己有這般遭遇,早已魂歸西天了。
“多謝薛姑娘,竟又是你救了我。”他雖醒來,卻任虛弱。
薛奉鸾忙搖頭否認:“不是我,是半夏姑娘,是謝公子。”
“還得請你替我多謝他們。”
她無意寒暄,更是想要知曉聶從雲遭到何難:“少俠還未說完,究遇到何事?”
聶從雲的眸光暗下來:“早就聽聞各地義軍并起,隻是未曾想當真如此。我出了山門便遇到另一隊叛軍,他們攻破城池,百姓死的死傷的傷,我也未能幸免。”
“竟有如此遭遇!”
此時此刻,薛奉鸾隻覺自己像是被關于井底的蛙,如今的朝局她竟一概不知。
可更讓她擔心的是姐姐,若是她尤在江陵便好,至少此處還是一片安居樂業的祥和景象,可若她同聶從雲一般遭遇叛軍,定然兇多吉少。
而如今局勢,她也不知就算尋回姐姐,又能帶她去何處呢?
聶從雲突然捂着胸口,整個身體都繃直,薛奉鸾可笃定他是十分痛苦。
郎中走前,還給他留了一瓶止痛散,她便迅速用水将其化開,遞到聶從雲嘴邊。
聶從雲幾乎是搶過來,将它一飲而盡,便蜷在榻上。
“薛姑娘請回吧。”他不動聲色的趕客。
薛奉鸾将碗放好,便離開了。
回院的路上記起扶着謝硯時手的冰涼觸感,有些擔憂,拐了個彎,往主院去了。
主院還是慣常的燈火通明,卻沒有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