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奉鸾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半晌隻憋出一句:“等你痊愈了,我們便去看煙花。”
她并非随口一提,煙花絢爛熱鬧,若是他的生命也能如此,那該多好。
謝硯狹長的眸子就這麼看着她:“不知薛小姐從何處弄來煙花?”
薛奉鸾看向窗外,有絨毛般的雪花從天而落,留在屋檐、樹尖。
瑞雪兆豐年,可這雪偏偏降于年末。
她忙将窗戶合上,害怕雪飄進來。
“還有半月便是新年,若你能康複,我們便能在謝府,同大家一起賞煙火。”
謝硯隻是笑笑,沒再答話。
待他用過午膳又入眠後,薛奉鸾才回房,将繳獲的嫁衣攤在床榻。
這時她才發現這嫁衣的腰間,還綴着一顆夜明珠。
做嫁衣前,母親統共從庫房裡就尋到兩顆,一顆給了姐姐,另一顆便給自己。
當然,都是做嫁衣的點綴。
這珠子雖不是什麼價值連城的稀罕物,但至少也能當個二百兩銀子。
她似乎有些确信姐姐并不是被擄走的,這珠子留在此處亦極有可能是給誰的暗号。
薛奉鸾又摸出那木雕喜鵲來,隻不過這次不再打量它,而是将那充做眼珠的瑪瑙取出,她将兩者左拼右拼,也拼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又将夜明珠鑲入喜鵲的眼窩,也未能發現其中玄機。
薛奉鸾倍感沮喪,也隻能将三者妥善收好,以備将來。
日子一天天就這樣過去,賀照仍未曾來信說明事情究竟有沒有辦成,而她給謝硯送臘八粥時,雖覺得他精神煥發許多,但仍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樣。
明明更近新歲,卻根本感受不到應有的喜悅。
她懷疑賀照能否真的說服賀家長輩解除婚約,又懷疑謝硯能否在年前好轉。
總之,一切的事物都不是吉兆,這也讓她靜不下心來。
事實證明,一切确如她憂心的那般發展。
臘月三十夜間下了一場鵝毛大雪,值守的黃連卻喝多了酒,竟忘記關上窗戶,謝硯的情形因此不容樂觀。
就在新歲的第一日,黃連便被半夏罰領家法。
辭舊迎新的日子裡誰也沒能好過:天冬燒炭時不慎燙到了指尖,好在沒有明顯的傷痕;半夏去小廚房巡視時被招來的廚子不慎用刀砸到腳背,好在是刀背而不是刀鋒。
就連薛奉鸾自己在平地走着,也突然扭了腳,摔進雪地裡。
隻有回家探親的茯苓逃過一劫。
這一刻兇兆具象化,薛奉鸾本存着美好的祈願,如今卻不得不接受破碎的可能。
她有強烈的預感,這賀家的親事難退。
似是印證她猜想般,午後便到了一封信,是賀照寄來的,封面寫着“薛小姐親啟”。
“薛小姐:
我已将令姐與家兄之事同長輩洽談,極陳薛大小姐失蹤利弊,勸賀家另尋良家女子,他們始終不願退親,家兄更是非令姐不娶,此非我一人所能成之事,還請薛小姐同我一同商議。”
薛奉鸾讀着信中言語,心中如同這雪地一般冷,姐姐失蹤許久,早就不知能否歸來,若是賀家定要舉行婚儀,難道要賀均同姐姐的照片拜堂嗎?
他們不這般執着,賀家公子早就能娶妻生子了,賀家家底雄厚,為何要攀着姐姐不放。
賀照說要同她商議,可她自己也毫無辦法。
她隻能煩躁地将信置于一旁。
晚膳時分,正廳的桌子上擺滿了精緻可口的飯菜,隻是正座仍是空缺出來的,缺的仍是謝硯。
“謝公子尚在病中,你們卻堅持做團圓宴嗎?”薛奉鸾沒忍住,悄悄湊近去問一旁的半夏。
半夏擺着碗筷,頭也不回:“少爺說過,沒有他,該過的日子還得過。”
她又是将提前盛好的飯菜放入食盒内,遞給薛奉鸾:“既然小姐這般關心少爺,不如陪他用飯的差事就交給您吧。”
不知怎的,薛奉鸾并不排斥,爽快應下,便往謝硯的房中去了。
那病人的眼中滿是驚喜:“薛小姐,又是你來陪我。”
“是呀,”薛奉鸾将菜一件件布好,“總不能讓你一個人在這孤零零的吧。”
這些菜的分量不多,但品類同正廳的一樣,同團圓宴沒什麼區别。
不知過了多久,桌上隻剩下殘羹冷炙,窗外卻驚起煙火聲。
薛奉鸾湊到窗邊,微微開了一條縫,火樹銀花映在她的臉上,絢麗多彩。
“薛小姐将窗戶都打開吧,我也想見一見。”
于是她就将窗戶大開,又趕忙給謝硯裹緊一塊白狐皮毯。
窗外傳來的是一陣陣嬉鬧聲,大家似乎全然忘記白日裡所遭遇的那些不幸。
是啊,該過的日子總是得過的。
謝硯起身湊到她的身旁,她轉頭看向謝硯,眼中被煙火映得亮晶晶的。
“若是有一日,你不再叫我謝公子,我也不再喚你薛小姐,該有多好。”謝硯的聲音低低的,似乎暗含惆怅。
“什麼?”
“沒什麼。”謝硯轉頭看向那些一束束的光彩。
“該過的日子還得過,”薛奉鸾看着謝硯,“多謝你,謝硯。”
說完這句話,她便不再看他,而是盡情感受冷風吹拂。
徒留謝硯一人看着着她的青絲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