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打斷他的話:“少爺胡鬧你們也跟着胡鬧,這是人命攸關的大事,快去!”
小厮經這一點撥,忙不疊地沖出去。
事情了結,她也要告辭,卻對上薛奉鸾探究的目光。
“你這麼看着我作甚?”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以為是沾上了何物。
薛奉鸾坐在榻上:“你分明有禦下天分,為何總畏畏縮縮的?”
賀照一個怔愣,賀父平素以身份輩分壓制她,賀夫人又寵溺兄長,忽視她的存在,她做得再好,也隻能同自己分享。
在這家裡,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是不會在意她的,隻有那些下人當她是小姐,因此接觸多了,她也更了解這些人,自然會禦下。
這樣的過往,又怎好對外人說去?
薛家雖敗落,但薛奉鸾姐妹倆關系親密,自然不會有這樣的陰影,就算她想要傾訴,她們又怎會明白?
她隻有片刻的怔愣,也隻是怔愣,不答話,便離開了。
隻留下姐妹二人不明所以。
見賀照走了薛茹芸也欲離開,她看了看目光緊鎖在謝硯身上的妹妹:“你要同我一起回院嗎?”
薛奉鸾看着謝硯,出神許久,似乎是在想些什麼。
半晌,她才應道:“好。”
從這日起,薛奉鸾每日都要去謝硯的屋裡探視,可這人就是不肯醒來。
賀照請了幾個大夫,都說他病得并不嚴重,隻是倒春寒着了涼,偶感風寒罷了。
賀均則是每日準時蹲守在薛家姐妹的院子外,見到人出來就上來獻殷勤,若是不慎撞到薛奉鸾,他便會擺出一副橫眉冷對的模樣。
薛奉鸾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隻匆匆地走了。
就這樣過了好幾日,賀府栽的桃花開得正盛的時候,謝硯終于轉醒,猛地一睜眼,吓得薛奉鸾忙從榻上站起。
他捂着心口緩緩坐起身,看着在一旁的薛奉鸾,臉上是抑制不住的驚詫。
“是薛小姐在照顧我?”他問道。
薛奉鸾吩咐下人取了藥和粥來,又坐在屋裡的椅子上,坦然道:“這幾日我是有來看過你。”
“為何?”
見謝硯真的想要探究,她本想以義兄妹的托詞作結,可憶起他的沮喪,又怕這樣說他更是病倒,便想要換一種說法。
此時下人也端着一碗燕窩粥來,她将碗捧到謝硯面前:“你畢竟是跟着我出來的,自然要把你照顧得妥帖,不然半夏會找我算賬的。”
與當日的落寞不同,謝硯的眸子隻是暗了暗,笑着接過瓷碗:“那便多謝薛小姐。”
盯着謝硯用完粥喝完藥,薛奉鸾才匆匆離開。
她竟開始學會逃避了。
薛奉鸾或許跟着那和煦春風,或是嬌嫩的桃花,有過心動的瞬間。
可她與謝硯本就是不平等的。
如同他人所言,自己也算是被賣給謝家的。而他,救自己性命又收留自己,更耗費人力為自己尋姐,這是恩。
她會下意識關心謝硯,可如同姐姐說的那樣,他退婚有理由,心動了便回頭,哪是君子所為。
她不能回頭,謝硯也不能回頭。
這人或許真的有幾分真心,又或許隻是把她當做一隻可憐蟲、一隻無家可歸的受傷小獸。
此時此刻的薛奉鸾,是沒有資格與謝硯談條件的。
所以不如趁他心血來潮之際,一刀斬斷他的念想,這樣也不至于讓他如同賀均一般不願放手,更不會演變成他挾恩圖報,威逼自己嫁給他。
如果是變作最醜陋的模樣留在雙方心底,倒不如相忘于江湖。
可是最難過的,就是她抑制不住想要關心他的心。
好在賀家對姐姐并無恩情,也不能脅迫姐姐。
薛奉鸾踏入院子的大門,卻見本該留在屋内的姐姐不見了蹤影。
想起出門前那花枝招展的賀均,薛奉鸾不由得心下一凜——這賀均不會趁她不在,偷偷将姐姐擄走藏起來,迫使姐姐與他成婚吧。
有了猜測,她幾乎是快步一般走出門去,卻見到了水菱。
“薛二小姐,您在這裡啊,我以為您在謝公子的院子,一直沒找到人。”水菱對她的出現很是意外。
薛奉鸾雖然着急,卻也維持表面風度:“你尋我何事?”
“薛大小姐被老爺傳見。”水菱的話像是隻說了一半。
“傳見”一詞,好像這賀父真是賀家的皇帝一樣。
“那你尋我是為了?”薛奉鸾不欲與她廢話。
水菱微微福身:“薛大小姐指名要您過去,老爺允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