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清雨并未歸來,翌日霍烨便如期到來。
想必他已聽手下說賀照放走苗清雨換賀均之事,來時便是氣勢洶洶的模樣,仿若一切盡在掌握。
“賀小姐竟舍得以骨肉至親為質,看來是極看中我,”他極力表現又驚又喜,可說得漫不經心又敷衍,緊接着話鋒一轉,“可那管事走了,賀公子被視為下一任家主,怎會任你擺布?若他們都躲在賀家,我豈不是人财兩空了?”
“下一任家主不會是他,”賀照的神色嚴肅至極,像是在解釋,卻又莫名堅定,“若是他們不回來,我來做這個人質,但我隻要霍統領将他們送回白湖薛家。”
薛奉鸾聽賀照這樣說,對她的盤算明白了八九分,心中頓時發涼。
她并不知賀照為何會突然讓賀均來幫忙,更何況他們之間才生了嫌隙,便讓賀均那拉不下臉來的人做這樣屈辱的事。
本以為賀照是走投無路病急亂投醫,原是想借此将苗清雨送回賀家庇護,自己留下來做霍烨的定心丸。
薛奉鸾慘白的一張臉轉向賀照,卻在心中暗暗自責自己手上并無籌碼換她。
霍烨的臉色微變,餘光不自覺瞥向謝硯,謝硯亦感到他的目光,往暗處隐了隐。
“賀小姐重情重義,以身入局,可我……不能将薛小姐送回家。”他說到最後竟有些心虛。
“為何?”薛奉鸾與賀照幾乎同時脫口而出。
霍烨視線落在薛奉鸾身上,躊躇着開口:“白湖鎮并不受我管轄,怕是難辦。”
“隻将我們送到城門口也不行嗎?”薛茹芸問。
“這,”霍烨破天荒地收起鋒芒,默默觀察薛家姐妹的神色,“.…..白湖鎮陷落,并不是我管轄。”
薛奉鸾想到隻身一人遠在白湖的母親,不免為她擔心,急嚷道:“母親如何了?”
還不等霍烨回答,她就如一隻失了庇護的幼鳥,将依賴的目光轉向薛茹芸,卻發現姐姐聽到這個消息,面上無悲無喜。
她不由得記起姐姐出嫁時,薛夫人雖滿目不舍,最終說的話竟不是對姐姐的擔憂,而是要讓她做好這個賀家主母。
當時姐姐的臉掩藏在紅蓋頭下,可身子一瞬間的僵住便能讓薛奉鸾知曉姐姐已是心涼。
她縱然也對母親害她踏入亂世心存芥蒂,但聽到薛夫人身處險境,便也釋懷了,更擔心起母親的安危來。
自己沒有立場要姐姐牽挂。
“我不清楚城中狀況,但想來他們要拉攏薛家,也不會傷薛夫人吧。”霍烨見薛氏姐妹神色有異,便說了些軟話以做慰藉,更何況他說的亦是事實。
薛奉鸾大驚,她總以為薛家早已沒落到名不見經傳……母親究竟知曉多少事,又隐瞞了多少事?
為何她與薛父急匆匆地便給自己與姐姐定親?
但好在,她手上有籌碼了。
“若是他日霍統領殺到白湖鎮,薛家也可助你,但莫要傷了賀照……與這位公子。”
霍烨已經知曉謝硯的身份,想要再隐瞞也是徒勞,不如将話說得隐晦些,大家心照不宣。
薛茹芸突然開口,聲音帶着怒意:“你憑何隻為你的那些謀劃帶上薛家陪你?”
薛奉鸾一驚,知曉姐姐是在斥責她。
“姐姐,這薛家……”她不知該從何解釋。
“這薛家不是你一人的,母親還健在,我亦沒有嫁人,難道僅憑你一言就能定薛家今後何去何從嗎?”薛茹芸緊蹙的雙眉在彰顯她對此極為不滿。
薛奉鸾不知姐姐為何這樣緊張,她們說的這些籌碼不都是權宜之計嗎?
可在霍烨面前,她并不能說得太過清楚。
“姐姐,朝廷肯定是靠不住了,若要選一人,至少霍統領還算可信……”薛奉鸾伸手去抓姐姐的袖沿。
霍烨在潼南城救過她,這一點在與姐姐重逢時便同她說清了。
誰知一向寵着她的姐姐竟拂開她的手:“這是生死攸關之時,你不該押上薛家胡鬧!”
說罷,薛茹芸揚長而去,不再理會妹妹的挽留。
屋内的氣氛一時尴尬至極,薛奉鸾傷心之餘僵着臉陪笑:“姐姐或許沒想通,我會勸她的。”
“我信薛小姐,若是有薛小姐相助,我便如虎添翼,”霍烨不敢再說重話,“我既走到這裡,又叨擾了賀小姐與江陵,但謝賀兩家的家底與勢力,我亦不想放棄。”
“那至少别傷害賀照。”薛奉鸾見他軟硬不吃,定不會輕易放手,隻能盡力保一保賀照。
那時的小卒子除了命什麼都沒有,自然能放手一搏,可現在不可能再被自己的一兩句話給左右了。
霍烨鄭重其事地點頭,轉而問賀照:“不知賀公子來此需要幾日?”
“至少要十日的功夫。”賀照沒必要事事轉圜,老老實實告知他了,畢竟若賀均大約是不會來的,再怎麼拖延也是堪堪多些時日。
“好!”霍烨顯然輕松許多,“十日之後,若賀公子不來,賀小姐可要說到做到!”
賀照無力地點點頭,霍烨不會耗太多時間在她身上,他能在這周旋這麼久,隻是因為賀家尚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