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探知霍烨部下的蹤迹，翌日一早薛奉鸾便打算往城門前去。

一路上可見小販吆喝叫賣，街市人頭攢動。她亦不禁感歎：江陵不愧是富庶之地魚米之鄉，縱然封城戒嚴，百姓依然能自得其樂，與當日在潼南城所見的凄涼景象相較，簡直是天差地别。

薛奉鸾找了一處緊靠城門的茶肆，于床邊坐下，假意欣賞遠景，實則用餘光看着城門。

城門口的守城軍三五人一隊穿梭遊走，好似平常的巡邏檢視，但薛奉鸾隻覺他們的氣氛怪得出奇。

果真，在她緩緩用了三盞茶後，有一五人隊伍從城門牆根的偏角走出，中間三人各押一身着白色囚衣的精壯男子，行事鬼祟，悄然将他們帶到城牆上去。

薛奉鸾即刻放下茶盞，傾身探頭，将那幾位囚犯細細打量。

隔樓相望看不真切，但模糊的輪廓足以讓她确信，這幾人就是霍烨派出監視她們之人。

薛奉鸾不禁皺眉，捉住叛軍探子本是好事，他們卻偷偷摸摸地倒像是在做什麼不可告人的隐秘事。

她将半個身子都探出窗外，想要瞧得更仔細些，肩卻驟然被人一拍，她一個戰栗，緩緩回頭看去。

隻見謝硯如一張随風飄搖的白紙，幽幽地走到她對面坐下。

他的視線順着薛奉鸾的視線看去：“天将白時我便瞧你出了府，沒想到是來茶肆看這些。”

這人飲茶的架勢悠然自得，半分曾被霍烨威脅的自覺都沒有。

薛奉鸾将茶碗放到嘴邊抿了幾口，趁機用餘光打量着謝硯，卻見他從善如流地看着窗外，她才恍然大悟：守城軍這是替他解決了後患，讓他不再受制于霍烨，更表達了對朝廷的忠心。

真是一石二鳥的好計策，怪不得在路上時謝硯雖被盯得緊不說話，卻無半點受制于人的無力。

“看來如今的局面很趁謝公子的心，”薛奉鸾的語氣不自覺帶上冷意，“謝公子來茶肆，想必不隻是跟着我吧。”

謝硯斟茶的動作一滞，而後淺笑：“隻是見奉鸾戴月出府，心中擔心，才跟來罷了，何必惡意揣測人呢？”

薛奉鸾看着謝硯發呆，她哪能不知道謝硯是怎樣的人，隻是有些事還是心照不宣為好。

她不願說話，側頭看向那群守城軍押送囚犯的方向，此刻卻哪還有半點人影？

薛奉鸾驚異地轉過頭：“你同我說話，是為了給守城軍打掩護？”

“我沒有那個能耐。”謝硯輕輕吹了吹水面浮起的茶葉。

薛奉鸾不可思議地睜大眼，她不明白為何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盤算？謝硯、霍烨，為何都有不可告人的隐秘，忘了曾經的情誼，霍烨利用自己、挾持自己，謝硯也不願讓她探究太多。

自離家以來所遭遇之事足以讓她心衰力竭，難得遇見可相交之人……她恨他們的欺瞞，更恨這些事脫離掌控，又要叫她提心吊膽、惴惴不安。

薛奉鸾心一橫，冷聲對謝硯：“既然都解決了，我便回府。”

謝硯卻立刻起身将她拉住，神情很是緊張：“你要往哪去？就算朝廷是強弩之末，要想捏死你也易如反掌。”

薛奉鸾視線緊縛于眼前人身上，眼中卻是不解。

霍烨雖有萬軍，但終究非正統；當朝貴胄早已失信，今上自身都難保，就算是殘餘施力又有何用。

更何況，她隻是想要回謝府，并非要與那些守城軍硬碰硬。謝硯所願亦是她所願，她就算莽撞有餘，也不會這麼蠢！

在謝硯與姐姐心裡，究竟是如何想她的？

“謝公子請放心，我不會做自不量力的事。”說罷薛奉鸾一甩手，謝硯便一個踉跄，後撤幾步。

薛奉鸾欲上前扶他，但他自己穩住身形，她便收回了手。謝硯的視線由她的指尖向上，朝她的雙眸遊走而去。

他深深歎氣：“我隻是擔心你，并無他意。”

“多謝謝公子關心，今後不需要了。”她轉頭欲走。

“鸾兒！”賀照清脆的聲音拉住了薛奉鸾将要離開的步伐。

她走到窗邊，見賀照正揚起一臂朝她揮舞，她隻得歎口氣，不知這些人怎的都這樣沒心沒肺。

賀照心緒很好的樣子：“你二人對飲多沒勁，不如叫我上來與你們同享樂。”

說罷，她邁着大步就進了酒肆的門。

薛奉鸾認命地坐回去，心裡暗歎想要回謝府實屬不易。

賀照極快地爬上梯，到二人桌前來，瞧瞧薛奉鸾身側的座，又打量謝硯的身旁，最終湊到前者身邊。

“這群守城軍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做什麼怪。”她甫一坐下，便壓低聲音。

薛奉鸾會心一笑，看來賀照與她一樣，發現了其中的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