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顧憲海并不能幫他什麼忙,就是讓他不那麼害怕而已,他真的很怕黑。
說好的教顧憲海學習,他也沒有食言,雖然顧憲海沒怎麼認真就聽過吧……
講的多了,就算是何峰,也收不住話匣子,他纏着顧憲海陪他睡,給顧憲海講睡前故事。或許是今天就是傷感的一天,他難免會想起傷心的,結果就是把自己弄哭,在顧憲海面前丢臉。
他閑的沒事,就隻能拽着顧憲海學習或是自己學習,直到何秀妍回來。
他很高興。
何秀妍帶來了他不用再跟許文複住的好消息,更是喜上加喜,在攆走顧憲海以後,何峰第一次跟媽媽待那麼長時間,一個月?反正很長很長,直到期末考試前一周左右。
何峰還計劃着給何秀妍考個好成績,但沒想到她扔下紙條和電話就跑,隻留下何峰一個人在那間屋子裡不知所措。
媽媽……
何峰很迷茫,他感覺自己好像是被抛棄了一樣。
他真的很怕黑,很害怕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裡,電水費怎麼辦?怎麼做飯怎麼換煤氣?怎麼去銀行取錢?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個廢物。
何峰這麼想着。
好在他家離姚佳的小屋不遠,有什麼不知道的可以去問,磕磕絆絆的也都明白了很多。
很快,期末考試得到來,讓何峰的精神更加緊繃,雖然沒有了許文複的壓迫,但是他本身也是個要強追求好成績的學生,這麼長時間沒有上課,他心裡也都沒有底。
懷着崩潰的心情去考試,等到寫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心中的大石終于落下。
沒什麼難度。
交完卷子後,何峰看到顧憲海正趴在桌子上嘀嘀咕咕。
顧憲海曾經是一個人,而他現在也變成了一個人。
何峰莫名其妙生出來同病相憐的情緒,他頭一次邀請陌生人去自己的家,這對于曾經的他來講,是想都不敢想的。
而現在,即使顧憲海眼睛亂瞄,他也沒有多生氣。
他似乎也不是那麼讨厭顧憲海。
何峰想。
顧憲海隻在他家裡待不大一會兒,還想要他的那些獎狀。說實話,獎狀對于何峰來講,是不值得一提的東西,如果顧憲海喜歡完全可以送他……
可能是怕何峰生氣,顧憲海抱着他那一堆廢獎狀跑的飛快。
何峰剛開始以為顧憲海隻是想玩,但沒想到他是和姚佳去給獎狀做了“修複”,雖然倆修複師傅的手藝并不好。
想着這是别人的一片心意,何峰就沒有拒絕,他最開始也信了顧憲海說的媽媽會開心的說辭。
看着一張張帶着褶皺缺角和折痕的獎狀被貼上牆,何峰越看越感覺丢人。
很難看。
但是顧憲海很開心的樣子,他真的不好說什麼。而他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媽跟他爸不一樣,她根本就不在意他的成績,他考了多少分鬧沒鬧事都跟她沒什麼關系。
在用大提琴應付完顧憲海以後,何峰立刻沖到牆邊,把距離他最近的那塊獎狀撕了下來——
然後又貼回去了。
顧憲海丢三落四的,膠棒都沒拿走,天天都冒着傻氣,不知道這麼多年是怎麼活下來的。
何峰再次擡頭,看着這些破爛的獎狀,有他爸撕的砸的,但是更多的是自己弄壞的。
或許對于其他同學來說,獎狀就意味着一頓炸雞漢堡、一次遊樂園;但是對何峰來講,永遠都是别驕傲和“你為什麼要為了這點小成就開心?”。
所以他永遠都不滿足,永遠都追求更好。
但是他從來都學不會更好,學不會讓别人開心。
如果這一牆獎狀可以讓顧憲海開心的話,也算不錯。
離開許文複的時間過得并沒有以前那麼煎熬了,他手頭有父母給的錢,水電費也不用愁,過得十分舒坦。因為住院的原因,何峰的所有補習都被停掉,後來再上進度就落的太多,索性不上了,其中就有大提琴課。
何峰樂器學的并不好,每次學習什麼大提琴鋼琴美術書法的時候,他都是中遊偏上的成績。這對于文化處處第一的何峰來講,實在是很難受的事。而且類似的學科,是家長們的最愛,所有人都在學,所有人都會,如果不是要考證,就根本沒有什麼學的意義。
所以何峰推掉了所有的藝術補課班,除了書法和大提琴。
顧憲海似乎很喜歡聽他拉大提琴……
想着想着,何峰心中突然出現一股奇怪的滿足感,他一想到顧憲海看他那種崇拜的眼神,就感覺挺開心的。
這讓他變得不那麼一無是處。
因為這股奇怪的滿足感,何峰逐漸接受了顧憲海跟屁蟲一般的存在。
顧憲海被他和姚佳投喂的開始膨脹起來,在開春植樹節的時候,大家都已經換上薄衣服,何峰才注意到顧憲海身上已經不再是皮包骨了。
看着小骷髅被喂出嬰兒肥,何峰心裡很是滿足,他在澆完水以後,像摸貓狗一樣摸顧憲海的頭。這動作實在是有些親近,何峰在摸幾下以後,就沒再摸下去。
在長時間的相處中,他經常會做一些自認為很過分的事去逗弄顧憲海,摸頭捏臉都是順手的。顧憲海對這些并不在意,似乎還有些樂在其中。
領隊的老師吹響口哨,何峰想要牽起顧憲海的手去排隊。
顧憲海縮回手,并不接受他的邀請。被拒絕的何峰一愣,緊接着,顧憲海踮腳伸手夠到了他的頭上,給他的刺猬頭好一陣摸。
何峰瞬間起來一陣雞皮疙瘩,他很讨厭别人接觸自己,此時此刻的他像隻炸毛的貓,渾身寫滿抗拒,而罪魁禍首顧憲海偷笑着跑去排隊。
從這天開始,顧憲海似乎開始反攻,對惹何峰炸毛這件事上,他樂在其中。但有時候又非常拘謹,不知道在他身邊叨咕什麼。
何峰對這些事很困擾,他就是感覺顧憲海有事瞞着他。
小學的時光過去的飛快,何峰跟着顧憲海度過了比較歡快的兩年時間。兩個人小升初的成績很好,顧憲海是個很好學的人,何峰跟他在一起感覺十分舒服,雖然他隻學了兩年,但也是憑借努力考奧數考三科拿到了塔蘭一中初中部的名額。
顧憲海家中的矛盾似乎好了很多,有時候他會回自己家,而不是在姚佳家裡或者他家裡留宿。
或許是因為年齡漸長,顧憲海也感覺一直住姚佳家不是很好,所以他更多時候都是跟何峰黏在一起。
隻可惜好景不長,何峰還沒來得及去取錄取通知書,就被何秀妍一通電話叫回了家。
對于媽媽,何峰還是保留着很好的印象,他把要去幹零活的顧憲海送到地方後,就蹬着自行車往家的方向趕。
地方不遠,很快就到,何峰還是挺想媽媽的。
何秀妍是做國内外生意的,實在是忙的要命,很少會關注何峰的狀況,今天打電話過來,屬實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你以後要去繡山中學了。”
好不容易得來的好心情,瞬間被這句話澆個透心涼——何峰在家中尋找,但是怎麼也沒有找到何秀妍的身影。這個家中,隻有他和許文複。
何秀妍沒回來。
她根本沒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