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是哪哪都好,就不像是托生在農村忙裡忙外的燒火丫頭,反而像是在城裡面養尊處優的官太太。
王紅霞定定盯着邬清雅看了一會兒。
邬清雅是從小到大被看慣了的,對凝視打量的目光很是熟悉,根本不以為意。
有時候她也很鈍感,感知不到周圍人的意圖,這是好事,但有時候也是壞事。
王紅霞頓了頓,她不知道怎麼開口,但是遲早要說。
“老二媳婦。”
哦,應當換種稱呼了。
她柔和下聲調:“清雅。”
“媽,您别這樣喊我。”邬清雅被王紅霞難得的柔和洗禮,頗有些不習慣。
“您有什麼事情嗎?”
她把洗幹淨的碗摞起來,就這麼兩三個,幾分鐘就洗好了。
遊策從堂屋外進來。
他沒有理所當然地把用過的碗筷遞過去,而是自己舀了一勺水,沖淋。
王紅霞看了自己這大兒子一眼。
他不是外人,自己有什麼想法,他在一邊聽聽也沒事。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王紅霞頓了頓。
遊策把手裡的碗盤轉動着,迅疾地擦洗。
早上下的面條本來就沒什麼油花,水花一過就幹淨了。
遊策正準備把碗放好,就聽見他媽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我昨天打牌的時候跟村裡幾個殷實的人家說了你要改嫁的事兒,他們都挺樂意。要不你這幾天抽個時間,出去相看相看?”
咔嚓。
這個突然地消息聽得邬清雅又羞又惱,還沒搭話,就看見她大伯哥把碗給掰了。
瓷片鋒利,一下将他手心割出了血。
“啊!”
邬清雅捂着嘴驚呼了一聲,王紅霞也被自己兒子的毛躁驚到了。
“你今天怎麼回事?”
看着那鮮紅的血,她也忘了自己剛才要說的事兒,忙跟邬清雅吩咐:“老二媳婦,你去找個創可貼來,應該就在那碗櫃頂上。你說說你,真是的,趕緊沖沖,把血止住!”
遊策也不在意這道小口子,但他還是斂目低眉,任由王紅霞給他舀水沖洗。
紅色的血絲被清水沖刷帶走,他剛蓬勃跳動的心也瞬間冰封一片。
她要改嫁嗎?
因為遊志的死?
昨晚便一直有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盤旋。
是啊,邬清雅終究是要嫁給别人的。
連自己的母親也同意。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海中升起,然後盤旋不去。
——如果她真的要改嫁,那為什麼不能是自己?
但……
想到自己隐藏的秘密,遊策握緊了手,血液重新從他的傷口泵出。
這個秘密能藏一時,但是能藏一世嗎?
遊策不知道。
“媽,我沒看見創可貼,隻有一卷繃帶。”
邬清雅跨過門檻,就看見她大伯哥坐在凳子上,斂眉沉思。
一滴血從他的指尖滑落,掉在地上,散開一朵花兒。
不知怎麼的,邬清雅放慢了腳步,她有一點點不敢靠近。
她怎麼覺得,自己這個永不會低頭的大伯哥,被村裡無數人誇獎畏懼的大伯哥,就在此刻,看起來好像有些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