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是女主送來的東西呢?
一想到這裡,樓月身體一頓,立刻覺得這是個好主意——雲心公主善良熱情,阖宮皆知,這樣一位如小太陽一般的公主,偶然見到吳覆之後,便決定給他釋放善意,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吧。
雖然雲心并沒有繼續釋放善意的意思,不過——樓月臉上浮起笑容來,她大可以借雲心的名義去給吳覆送溫暖啊
隻要小心一點,不讓别人發現不對來,那麼吳覆隻會以為這是雲心的照顧,而不會有别的懷疑。
他的處境會得到改善,同時又會對雲心更加情根深種。
至于此舉會不會違背西樓公主的人設——樓月還專門向系統确認了,系統說隻要不暴露,那麼就沒有問題。
樓月眼眸一下亮起來——計劃通!
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個幫手來幫她。她畢竟是公主,行走坐卧都有一堆人伺候,去哪裡都太顯眼了,不可能自己去做這種事情。
樓月一邊翻看西樓公主的記憶,一邊将目光掃過殿中伺候的宮人太監,最終,她的目光落在一直跟在自己身後,自己有什麼需求都第一時間默默響應,卻存在感始終極低的貼身侍女身上——秉燭。
回到寝殿,樓月屏退衆人,讓秉燭單獨留下。
……
天色徹底黑了下來。
寒柳院是樓國王宮裡一處很偏僻的院子,在一條荒僻而破敗的小巷盡頭,因院中有一株大柳樹,因此得名。這裡住着的,就隻有被囚禁的吳覆一人。一點人氣都沒有。
每到晚上送飯的時候,還得打着燈籠摸黑過去,費時又費力。久而久之,那負責看守的太監就偷懶了,幹脆晚上就懶得送飯過去,反正那個被囚禁在寒柳院裡的倒黴鬼餓一頓又不會死。
剛開始隻是為了偷懶不送晚飯,繼而就連白天的飯也隔三差五才送一回——反正嘛,那個倒黴鬼又餓不死。
于是饑餓,就成了吳覆生活中的底色。
他最常吃的食物,是清水一般的稀粥、冷到幹硬的饅頭。但相比吃飽,他更多時候是在挨餓。
對少年吳覆來說,他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候,一是入睡,二是吃飯。入睡可以讓他忘記一切傷痛。吃飯可以填飽肚子。
上一頓飯是今天早上送過來的,隻有一碗涼透了的稀粥。
下一頓飯是什麼時候,吳覆也不知道。送飯的太監一點規律都沒有,他也根本離不開這個院落。
除了枯等,别無他法。
挨打的痛苦可以熬過去,長久的寂寞可以忍過去,但饑餓,好像永遠無法通過忍耐來克制下去。
饑餓是一個長久的折磨,從胃裡點亮的火星,以五髒肺腑為燃料,慢慢灼燒開來,好像要從裡而外,将他整個人都燒成一把灰。
幸好寒柳院中有一口小水井。餓極了的時候,吳覆就會提水上來,一口口将冰水灌進肚子裡。胃被凍的很痛,但這樣就可以暫時忘記饑餓。
入夜後,吳覆便再一次蹲在那口水井邊上,壓榨着自己僅剩的一點兒力氣,打了一桶井水上來。
他很慶幸自己這次的鞭傷并不似以往嚴重,而雲心公主給他送了外敷的藥後,國君竟一反常态讓太監給他端了幾幅湯藥。而吳覆的命很硬,他的生命力格外旺盛,因此盡管此刻不過是挨打後的第二天,但他已經習以為常地下床走動了。
此刻,他可以肆意壓榨着自己的力氣,從水井中打了半桶水上來。
秋天的冷意已經從空氣中顯出出來,井水的溫度更低一些。吳覆幹裂的雙手捧起一汪冰涼的井水喝了下去。
刺骨的冷意在口腔裡彌漫開來,用體溫将井水稍微暖化之後再咽下去,灌入腸胃裡。于是有了虛假的飽脹感。
那種無法克制的饑餓感,終于可以暫時偃旗息鼓。
這就是吳覆對付饑餓的辦法。
根據以往的規律,今天早上太監已經送過飯了,所以晚上再送飯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吳覆也沒有一丁點兒期待。
期望這種東西,早已經在他生活中磨滅了。
夜色漸漸深了下來,涼風漸起而長夜漫漫,十步見方的小院裡,除了那棵半死不活的大柳樹被風吹得枝條亂飛之外,便隻剩他一個活物。
孤獨與饑餓,是他永遠忠實的朋友。
吳覆慢慢地站起來,慢慢地往屋裡走——盡管屋裡窗戶也漏風,但好歹總有一床幹硬的被褥,勉強抵抗着寒意。
跨上台階,正邁步往屋裡走時,吳覆的腳步驟然一頓。
嗅覺比聽覺與視覺更早讓他察覺到有人到來。
過于濃郁的飯菜香氣無視了門與牆的阻隔,通過任何縫隙霸道地直直鑽了進來,撲進吳覆的鼻子裡。
嗅覺之後,才是昏黑的夜色裡,透着緊閉的門縫映照進來的燈籠光線,以及那個熟悉的、看守太監拖沓的腳步聲。
大晚上送飯?吳覆緊緊皺起眉頭,雖然按規矩早晚兩頓飯是要按時送的,但對他這種人,又什麼時候需要守過規矩?
更令吳覆不解的是,雖然隔着大門,隔着飯盒,但那濃郁的飯菜香氣是遮擋不住的。足見今晚的飯比往日的稀粥要豐盛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