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國這邊的王子與臣子們也不遑多讓,騎上自己的駿馬奔騰而出。
最後留在場上的,除了幾位公主外,要麼隻剩隻會秉筆的文臣,要麼就是年老體弱的臣子了。于是明明年輕力壯的吳覆卻沒有下場,就顯得很是獨特了。
樓月看了他一眼,倒不覺奇怪,畢竟他被囚寒柳院,若不是她教授,至今連字都不識,更何況是騎馬馳騁這種需要大量實戰才能熟悉的事情呢。不過,在系統的劇情中,他登基為帝之後倒是武力過人、南征北戰,男主在他手下都是敗多勝少。
他是有天賦的,隻是現下環境壓制了他。一旦不被壓制,他就會立刻迸發出蓬勃的生命力。
樓月一歎,收回目光,百無聊賴地聽着北玉公主和南樹公主對聯姻一事的抱怨,打發着時間。
而吳覆,望着衆人紛紛翻身上馬,欽羨之意也不可避免的從他墨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來。他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渴望着縱馬馳騁、揮刀舞劍。
經年被困,他也會自娛自樂,他常晨起時折了樹枝,揮舞着不成章法的動作,假裝自己手持刀劍,能夠一刀劈開重重現實壓在他身上的桎梏。但最後他隻是徒然地發現,他的動作不成章法,他的刀劍隻是樹枝。他像是一顆被壓在巨大山石下的草籽,埋在黑暗土壤中的時間比旁人久千倍萬倍,他想要萌發,比旁人困難要千倍萬倍。
如果給他機會……如果他有機會……
遙望着縱馬會獵之人留下的煙塵,吳覆聽到附近兩個因年老未去會獵的大臣私下閑聊:“聽說北戎之人自會走路便會騎馬,此番國君欲與北戎聯姻交好,嫁去公主,應能借來北戎之兵,以解國中困境。”
另一個老臣道:“話是如此。但你看那北戎大王年老臃腫,幾位公主無不正當妙齡,真是……唉!”
吳覆聞言,掌心緊攥成拳。
聯姻?
此番會獵,竟是意在聯姻?
他……他竟什麼都不知道。
怪不得此次會獵竟會帶上後宮的幾位公主,且那幾位公主都正當婚齡。
那麼……那麼她是不是也面臨着這個命運?可她又不是公主,她隻是……她隻是一個不知從何處來的陌生靈魂,誤入了這具公主的軀殼而已。可她如今頂着西樓公主的身份,若真被選中了聯姻,難道她有什麼辦法能拒絕?
這樣的大事,為什麼昨天見面,她竟隻字不提?
吳覆想到這裡,忽然露出自嘲的輕笑——自己算什麼東西,她又憑什麼和自己說?
難道說了,自己能有什麼辦法幫她嗎?他被困庭院,連自由都沒有,若不是她相助,他至今仍忍饑挨餓。他說是前朝王子,可實際上連宮中最底層的宮人都比不上,他們至少還能自由活動。
吳覆掃過場上衆人,終于發現,自己隻怕是最後一個知道聯姻消息的人。寒柳院幽閉孤寂,他又從何而知這般的消息呢。
無能與自卑,侵蝕着他的心。讓他自昨天剛剛安定下來的一顆心,變得千瘡百孔起來。
限定的時辰到了,會獵的衆人陸續踏馬歸來,野鹿野豬野兔等大大小小的獵物被馱在馬上,随着馬匹的颠簸被帶了回來。
樓國參與會獵的臣子在進入筵宴會場前,先卸下了馬上的獵物,有的衣裳髒了,還先去換了身衣裳,才回到筵宴上。
但北戎那些人卻馱着動物的屍體,不理會守衛将士的驅趕,大喇喇地躍進了會場之中,然後将馬匹上的獵物屍體如炫耀一般,傾倒在會場的空地之中。
鋪着珍貴地毯的會場中央,頃刻間擺滿了動物屍體,血腥味彌散開來,讓不少伺候的樓國宮人掩鼻低聲驚呼。
而北戎七王子所打到的獵物最多,他手下侍從的馬匹上盡數都堆着動物屍體,七王子志得意滿地縱馬歸來,然後讓侍從将馬背上的獵物屍體扛起,走過群臣中間,竟直接往樓國國君座下的空地上一甩。
砰。尚未凝固的動物血液随着被扔在地上的動作,濺到了國君的案桌上。
樓國國君被吓了一跳,極無風範地從案桌後倉皇起身,後退數步。
北戎衆人見狀,紛紛露出暗笑。
樓國國君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北戎大王見狀卻哈哈大笑,在侍從的攙扶下,他撐起臃腫衰老的身軀,滿意地拍着幼子的肩膀:“好孩子!好孩子!有父王我當年的風範!”
而後,他好像才發現樓國國君面色不佳,卻隻是輕描淡寫道:“這孩子骁勇,迫不及待要向本王展示他打到的獵物。可是冒犯了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