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吳覆。
親衛将軍面色大變,實在沒料到吳王竟在對岸等着。
作為謝寒的親衛,戰場之上,這位将軍沒少與吳王面對面地厮殺過。吳王之骁勇精悍,令他感到膽寒。
吳王怎麼會出現在岸邊?吳軍不是已經撤軍了嗎,那麼吳王按理該坐鎮中軍帳中。怎麼會在這時出現在岸邊?
難不成——親衛将軍腦海中冒出一個可能性,難不成是為了親自接船上之人?
親衛将軍自然知曉,吳王願意退兵,放棄原州城,全是為了船上這名女子。因此,他護送這女子去吳軍大營的路上,事事小心、時時謹慎,生怕出了亂子,影響了江北的戰事。
但親衛将軍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吳王竟會親來迎接。要知道,吳軍撤離之後,這裡可是謝軍的地盤啊!吳王深入敵營,也不怕被謝軍圍困?
要知道這幾艘船上,就有軍士五十來名,而細數岸邊人影,也不過十人。
以五十人圍攻十人,難道還留不住他?若是留住了吳王,那戰事頃刻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想到這裡,親衛将軍熱血上頭,竟蠢蠢欲動起來。
但随着船隻越來越靠近岸邊,看到吳王那張冷峻的面孔,漠然的眼神,以及精悍腰間挂着的長刀,親衛将軍好似被潑了一盆冷水一般,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他沒有這個本事能留住吳王。哪怕他手下有五十人,而吳王隻帶了十人。
但他留不住吳王。
吳王之神勇雄烈,與他交過手的人,絕不會忘記。謝寒将軍曾說他乃萬人敵。
在各懷心思之中,船隻終于停泊到了岸邊。
親衛将軍對一直僵立在船首的樓月道:“姑娘,請吧。”
親衛将軍最終決定不輕舉妄動,而是安安分分地将這女子交到吳王的手中便是。盡管與原計劃不同,但吳王親來接人,難道他還能不給?不給的話,隻怕他沒法活着回到原州城了。
樓月還沒回過神來。
她以為路上還有兩三天的時間,她一時半會兒還見不到吳覆,還能有足夠的時間來慢慢整理自己雜亂的心境。
但吳覆就這麼猝然出現在她面前。
實在是……實在是……
樓月實在是不知該怎麼辦了。她該怎麼反應?她該如何應對?她該怎麼和吳覆開口說第一句話?第一句話又該說什麼?
不知為何,她竟有些情怯,她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逃避。
她忙轉過身,不敢迎着吳覆黑沉的目光,隻能背對着他。
面對親衛将軍讓她下船的動作,她遲疑了。
“我……”樓月說,“我……我船艙裡還有東西要收拾!”
她撂下這句話,如逃一般地逃回了船艙之中。
可船艙之中空空如也,她哪有什麼身外之物。
她隻是怔怔地坐在船艙之中,像埋在沙地中的鴕鳥。
她不知該怎麼辦了。她還沒有做好準備。
那女子慌慌背過他的目光,如逃一般逃入船艙的背影,盡數落入了吳覆的眼中。
吳覆黑沉的目光,頓時一縮。
她不願見他。
她是被迫被送來的,而不是自願。
“那、那不是徐方士的随從賈阿真嗎?!”身旁,林山看清樓月的相貌之後,大驚之下,喊出了聲。
難道君上所等的女人,竟然是那個賈阿真!
這個賈阿真,林山真是對她印象深刻,想起來就咬牙切齒——就是這個可惡又狡猾的女人,從他手底下帶着雲心公主逃走了。若不是他後來作戰骁勇,将功折罪,現下軍棍都已經挨上了!
可之前賈阿真還在吳軍大營中,怎麼君上沒有留她,而是等她逃離了之後,才甘願為得到她而主動退兵?
林山疑惑不解,但不敢多嘴去問。
不需林山多言,吳覆也認出了樓月的相貌——徐方士之随從,賈阿真。
竟然是她。
原來她一早就出現在了自己身邊,可她卻沒有與他相認,而是想辦法從他眼皮子底下帶着雲心逃走了。
吳覆英挺而冷峻的面孔上,薄唇抿起,輕輕咬牙——很好,這就是她的态度。
如果不是原州城将破,雲心不得不抛出籌碼讓他退兵,那麼,他将徹徹底底地錯過她,全然不知她已經回來了。
她就這樣厭惡他?
想到這裡,吳覆再也忍不住了,大踏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