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偏将品階不夠,尚不足以參加禦前議事,也不知他此刻心中作何想法。
見衆将唯唯不言,吳覆目光冷漠而威嚴,冷聲喝令:“林山,将人捆了,即刻校場問斬,傳令三軍去觀刑!”
林山領命而去。
吳覆隻問,“諸位,可有異議?”
衆将聞言一凜,因今日要拔營,衆人均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禮,但還是紛紛單膝跪地,“擾亂軍心,乃亂軍之罪,合當問斬!”
見衆将齊齊噤聲,吳覆最後似笑非笑,聲音中滿是冷意:“前車之鑒在此,誰要還想知道寡人手中刀鋒利否,盡管試試。”
衆将齊齊凜然,如何敢拿命去試。
在一片肅然中,吳覆命衆人依次禀報軍務。
……
樓月次日醒來時,見天色已亮。
她懵了片刻後,才從睡意中緩了過來,感覺精神好了許多,一點都不似昨天病重那樣昏沉了。看來風寒已大好了。
這次醒來不見吳覆坐在她床榻邊,令她松了口氣。她起身下床,從屏風後探出頭,卻見王帳中也沒有人,不知吳覆去哪裡了。
這兩天她病得昏昏沉沉,偶爾睜開眼睛時,總是能看到吳覆坐在榻前看着她,他簡直像是不用睡覺一般。這個人真是鐵打的。
攏了攏頭發,整了整衣服,樓月想洗漱一番,便走到王帳門口掀簾準備出去。
誰知她剛掀開王帳厚厚的簾子,卻見吳覆穿着一身黑色暗紋的常服,背對着王帳負手站着。他面前是七八位身穿盔甲的将軍,各個身形闆正、魁梧壯實,像是在禀報事情,神色恭敬而畏懼。
氣氛十分凝肅。
原本幾位将軍來議事時,還疑惑為何今日隻站在帳外,卻不像往常一樣在王帳中議事。但昨日君上不曾理事,今日能理事已是萬幸,又有方才那一番殺雞儆猴,衆将如何敢有疑問,隻肅然禀報軍務,不敢有二話。
衆将軍正在聽君上安排今日拔營出發的事情,卻見君上身後王帳簾子一動,竟露出一張女子面孔來,那女子一身素色白衣,恍如月中仙子一樣忽然出現。但那女子顯然沒料到帳外這麼多人,受了驚一般立刻放下手中簾子,消失在了簾後,隻有垂下的簾子落在她倉皇離開時蕩起素白的裙擺上,好似花瓣層層蕩開。
衆人大驚。等等,剛才那是個女子吧,還是他們都看錯了。君上素來不近女色,自登基以來這四年來,各方勢力向他獻上美人,朝中臣子也都希望自家女兒入後宮,卻全都被君上忽視。
怎麼王帳中此刻竟出現一個女子!
因樓月昨夜燒徹底退了,太醫診脈說她身體已無大恙,隻是要以藥膳慢慢調理。軍中雖有常備的藥,但那些名貴滋補的藥倒确實不多,再加上大軍也确實該出發了。因此吳覆一早起身後便傳喚衆将,安排拔營出發的事宜。
正下着命令,卻見衆将目光紛紛落在自己身後,他回身一看,恰見簾子重重落下。
吳覆回身,面色如常對衆将說,“稍後再議。”隻是若是仔細觀察,能見他墨色瞳孔如水滴入般微微漾起。
于是,自方才起一直極為肅然壓抑的氣氛,忽然有些松弛。衆将感覺君上威壓驟減,不由得都暗暗松了口氣。
吳覆猜到她要洗漱,便吩咐軍士去提熱水,自己則邁步進了王帳。
卻見王帳中沒有人,于是他隻好繞到了屏風後,果然見樓月正坐在榻邊。
“睡醒了?”吳覆站在樓月身前,微微俯身問,“身體怎麼樣了?可還有不舒服?”
樓月臉色尴尬,“你……你議完事了?”
吳覆:“還沒有。”
又說:“藥還熬着,馬上就熬好了。”
樓月瞪大了眼睛,“那你快去議事吧。”
議事到一半,自己露了臉,然後他緊跟着就進來了,這算什麼?樓月都不敢想那些将軍腦補了什麼。丢人丢大了。
這時軍士提熱水進來了,吳覆揮手令人退下,自己親自動手将熱水涼水兌在銅盆中,以手試了試溫度,正适宜,這才将巾帕打濕又擰至半幹,遞到了樓月面前。他的手寬大而指節分明,哪怕是一個擰帕子的動作都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