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覆隻感覺樓月的身上好燙,哪怕隔着衣服,但熱氣源源不斷地傳到他的皮膚上,讓他覺得懷裡人像是要融化了一樣。
他低低歎氣,将她摟得更緊。
樓月對這一切無知無覺,隻是迷迷糊糊中覺得難受極了,整個身體好像燒起來了,嗓子幹、身體痛,偏偏連眼睛都睜不開,神識都不清醒。
昏昏沉沉中,她好像回到了穿越之前,穿越前她生了很重的病,到最後的時候就這樣整日難受着。那時候她時時刻刻都很害怕,驚惶不安,眼睜睜看着死亡的陰影徹底将她籠罩。
再後來她就穿越到了這個位面,雖然能繼續活着,可一切都是陌生的,好不容易與人産生了一些牽絆,最後也隻是被雲心出賣了。
她好孤獨。在這個位面中,她是孤零零的一隻遊魂,始終漂泊無依。
這時,她忽覺落入了一個堅實有力的懷抱,那懷抱那樣溫暖,像是異鄉漂泊的落點,像是風雪夜途的燈火,讓她飄飄蕩蕩如風筝一般的靈魂,忽然落到了實處。
于是,樓月像孩子找到了家一樣,忽覺得極委屈,一直以來藏在心裡的情緒終于找到了發洩的出口,她竟低低嗚咽了起來。
聽到她的嗚咽聲,那懷抱像是僵了一下,有些手足無措,然後立刻将她抱得更緊一些,一隻大手從上至下撫着她的脊背,聲音低低的,輕聲哄她,“是不是很難受?沒事了,有我在,不會有事的,喝了藥睡一覺就好了。”
她被這樣輕撫着脊背,慢慢放松了下來,昏昏沉沉中,隻知道用額頭去蹭着那堅實的懷抱,雙手緊緊揪着那人的衣襟,聽着那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她終于重新陷入了沉睡之中。
第二天,樓月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還沒醒過神來,就見吳覆正坐在自己榻前,他俯身靠近,一張英挺的臉放大在樓月面前,這張臉上冷厲消散無蹤,隻透出許多關切。
下一刻,他的手放在她額頭上。
樓月沒想到一醒來見到的就是這個場面,當即被吓了一跳,立刻醒過神來,伸手一把推開吳覆,連忙坐起身來。
吳覆不料她忽然醒了,被她一把推開,擡眼就見她神情警惕地看着自己,抱着被子身體縮起來,像一隻小獸。
這樣疏離,他面色微微一沉,卻沒有說什麼,感受着方才她額上的溫度——不像昨夜那麼燒了,但還是稍稍有些熱。太醫說她身弱體虛,根基有損,想來恢複沒那麼快。
吳覆這麼想着,聽她警惕地問,“吳覆,你……你怎麼在我榻邊坐着?”
吳覆說,“你昨夜發燒了。”
樓月聽他這麼說,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身體确實很是虛弱,嗓子也痛、身上也痛。又回想昨夜,卻沒什麼印象,隻記得發冷又發熱,昏昏沉沉的,好像夢到了穿越前重病的那段日子。那陣子她極怕死,身體又難受,常躲起來一個人偷偷地哭。
也不知昨夜做夢時有沒有哭出聲來,希望他沒聽到,不然太丢人了。
這時帳簾一動,林山提着食盒進帳來,放在一邊,忍不住問:“君上,快到拔營時辰了,今日還拔營出發嗎?”
昨夜君上安排軍務,定下的是今日拔營出發的。但看君上這樣子,絲毫不像是要拔營出發的意思。而且,往常君上晨起後都要處理軍務,因此一衆将軍一早便到了王帳外,準備向君上彙報,但君上今日卻一反常态,并不理事,隻是命人都退下,不許在帳外擾攘。
那些将軍不知情,還以為君上今日身體有恙,因此紛紛私下向林山來打聽。林山自然知道這是為何,君上身體康健無恙,是那姑娘生了病,所以君上寸步不離地守在榻前,連軍務都不理了。但這話自然不能亂說的,因此林山隻能含糊其辭,将那些将軍打發走了。
吳覆從食盒中取出剛熬好的湯藥端在手裡,聽見林山這樣問,他眼也不擡,隻道:“今日不出發了,你去傳令,就說三軍暫歇,容後再說。”
她病了,不宜舟車勞頓。
林山領命下去了。
樓月聽着吳覆安排軍務,一時不好插話。隻覺得他這時真有一國之君的樣子,威嚴又淡漠,一言一行都令人生畏。他雖隻穿着一身黑色暗紋的常服,但寬肩窄腰、身高腿長,氣勢驚人。而這床榻高度偏低了,所以他隻能雙腿分開地坐在床榻邊,好像一隻在領地中暫時休憩的猛獸。
她看着看着,目光又移到吳覆的手上,他手掌寬大而骨節分明,一看便是極适合持刀握弓的手,但這時卻隻是端着碗,不急不慢地用勺子攪着湯藥散熱。
湯藥溫度降了下來,吳覆端起勺子遞到樓月唇邊。樓月微微睜大了眼睛,身子又向後退了一下,“不用了,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