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帳篷不大,他一進來,到處都充斥着他的氣息,彰顯着他極強的存在感。簡直将她自己的空間擠壓得一點都不剩。
她不喜歡這樣。
在她帳中,吳覆卻像是主人一樣,道:“吃些東西吧。”
這時語氣卻又和緩了。
很快,親衛将飯食擺在了這帳篷中的小桌上。
樓月一天沒吃東西,确實很餓了,雖有些生氣,但也犯不着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二人相對而坐,吳覆給她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粥,注視着她,看她并無抗拒地開始吃了,之後才自己開始吃飯。
樓月吃的不多,又有些氣,所以很快吃飽了,但吳覆卻還沒有。看了他一眼,她發現吳覆的飯量很大,吃東西速度也快。說來軍中的大鍋飯并不算美味,所以她很意外吳覆身為國君卻一點都不挑食。
也許和他成長過程中總是忍饑挨餓有關?所以隻要能吃飽,他在口腹之欲上并不挑揀。
想到這裡,樓月又不由得回想他所居住的王帳,除了帳篷更大外,他的王帳中沒有任何彰顯國君身份的裝飾,非常樸素。如果不是王帳中那方他的印鑒、那身經過千錘百煉的黑色重甲彰顯着身份的話,隻怕沒有人會以為這是一國之君所居的帳篷。
他對身外之物并不看重。
沉默中,吳覆也吃完了飯。
軍士将碗碟收下去,吳覆坐在那裡并沒有離開的意思。
樓月思索了片刻,還是耐着性子主動開口,“我不穿男子衣服就是了,你不必讓人去查那人是誰了,我隻是從他手上買了件舊衣,犯不着這樣大張旗鼓去查吧。”
吳覆卻隻是将黑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晌,從喉間低低哼了一聲,也不知代表什麼意思。
樓月見他這樣沉默不回應,一時卻更惱了,索性冷冷道:“你出去,我困了,要睡了。”下了逐客令。
……
第二天一大早,還未到大軍拔營出發的時候,樓月已起床洗漱,卻聽帳外傳來林山的聲音,“樓姑娘。”
樓月掀簾,見林山雙手捧着個薄薄的包袱,說:“樓姑娘,這是君上讓我給你的。”
樓月疑惑接過包袱,打開一看,見裡面是一件男子的外裳。
而且,這件衣服明顯是嶄新的,從未有穿過的痕迹。
林山道:“君上專程讓我尋來的一件新衣,吩咐說姑娘若是想換,換這件便是了。”
昨夜君上讓他去給樓姑娘找一件身量差不多的男子衣服,這倒不難,奈何君上卻要求那衣服必須得是嶄新未穿過的。這卻讓林山為難了。這安營紮寨之地乃野外,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想要新衣,有錢也買不到啊。
幸好林山終于從一小将處找到了他家裡新寄來的、尚未上身穿過的衣服,那小将很崇拜君上殺敵無算、勇武過人,一聽國君要自己的衣服,立刻主動雙手獻上。君上勉強滿意,林山這才完成了差事。
聽了林山的話,樓月愈發疑惑,昨夜吳覆不是因她穿男子衣服不開心嗎,怎麼現在又不介意了?還是說他單純不喜歡昨日那件男子衣服?可這兩件衣服有什麼區别嗎?也不過一舊一新而已,他偏為舊的生氣?
樓月愈發不明白了,覺得真是君心難測。但看在這件衣服的份上,心中的氣倒也消減了不少,對林山道了句多謝,又想起一件事,忙問,“林将軍,昨日吳王讓你去查那舊衣所屬的士兵是誰,你查到了嗎?請問……吳王查到之後,可做了什麼事?”
她擔心那士兵受了牽連,雖然她并不明白這件事有什麼好牽連的。但想到昨日吳覆眉目沉沉的樣子,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多問幾句的。
林山見樓月這樣問,一時頭都要大了。
那士兵姓甚名誰,哪營哪什的,自然是很好查的,從跟在樓月身邊的親衛一問便知了。奈何再一查,發現那士兵竟和樓姑娘有些淵源——之前樓姑娘還叫賈阿真時,曾跟着徐方士在傷兵營照顧傷員,那士兵就是被她照顧的一員。大抵是因此生情,曾求娶過樓姑娘。這卻不妙了。
昨夜林山如實禀報,君上一聽這事,周身陡然一沉,明顯是極為不悅了。
于是,君上直接把那士兵調離了大營,讓他再沒有機會與樓姑娘見面。
隻是這該不該給樓姑娘說呢?好煩,比上戰場殺敵還煩。林山最後隻好說:“姑娘不如去問君上吧。”
樓月一頭霧水,但看林山不願多說,不好為難他,想着去問吳覆,但知道他晨起都在處理軍務,應當又在與諸将議事,她實在不想昨日情景重現了。于是暫時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