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空氣幾乎要凝固。

木青莳僵硬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切，艱難思考着。

小徒弟的唇抿成一道直線，汗水浸濕了睫毛，在他懷裡無法抑制地顫抖着。

木青莳腦中一片混亂，由于某種他目前并不可知的原因，他的靈力可以跟沈情的靈力融合、流轉、甚至爆發出比單獨更強的力量。

逃避和一種難言的恐懼——在他的心底散出，那是屬于原主的感情。

木青莳想撕劇本了。

穿炮灰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有隐藏劇情？

距下次滿月還有一段時間，隻能到時候再去問問系統是怎麼一回事了。

少年背後的蝴蝶骨硌着木青莳的手臂，像是一塊冷硬的石頭，木青莳如夢初醒般慌張起來。

“沈情，你……你沒事吧？”

方才丹田裡的奇怪感覺，被那陣身上的疼痛生生地給壓制了下去，沈情覺得自己像是壓癟了又展平，哪哪都酸漲不已。

他閉上眼沒有說話。

木青莳看着沈情自閉的模樣心中叫苦，他其實現在挺想解釋點什麼的，但是他又不知道還能解釋什麼，畢竟就連他也是一知半解毫無頭緒。

他有點無法面對沈情那雙霧氣彌漫的眸子，尤其是直直的看向他的時候，像是要把他整個人看穿一樣。

小徒弟額頭上盡是剛剛疼出來的冷汗，他看了無比心虛，于是擡手用袖子輕輕為他擦了擦。

玄色的外袍拂過沈情的臉，少年睜開了眼。

木青莳深吸一口氣，輕聲道：“沈情，你怎麼樣？”

剛剛劇痛過後，沈情發覺身體變得輕盈了許多，是渾身經脈被滋養打通的暢快，傷口處的墜痛也不明顯了。

但木青莳明顯是一副慌亂的樣子。

“師尊……是生氣了嗎？”

沈情斷斷續續說道，仿佛那疼痛抽幹了他所有力氣。

木青莳内疚得無以言表，“我沒有生氣，剛剛對不起，我沒有控制好。”

雖然這裡應該是一本小說，但他現下生活在這裡，便不得不以這個世界的身份去重新審視這個世界。沈情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論怎樣，他都和另一個世界的人沒有什麼區别。

木青莳可以感受到他的顫抖，他的惶恐，他的害怕和疼痛。

“還有昨夜，是我誤解了你，是我做了錯事，若有一天……”

他頓了頓，似乎是下定了決心，繼續道：“若有一天你想讨回來，我亦沒有二話。”

他向來不是個害怕承擔責任的人，雖然此番是給原主背黑鍋，但畢竟是他替代了他，得到了新的生命。

“但若你現在想要一個解釋，我無法做到，因為有些事情，尚未明了，我亦無法與你說太多。”

“你……”木青莳覺得自己不能再和沈情對視下去了，那張獨屬于少年俊美的臉上，目光澄澈，更襯得自己像個十惡不赦的騙子。

“我所言非虛，你且信我，”他擡起頭避開了沈情的目光，沉聲道：“我也信你。”

沈情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然而心卻不争氣地猛跳了一下。

***

眼看沈情睡下後，木青莳終于感到了些許疲憊。

剛剛兵荒馬亂地忙過一遭，他這才重新開始思考剛剛的那個幻境。

根據他這麼多年看小說的經驗，他直覺那個女子就是沈情的母親，至于她口中的阿莳……

木青莳皺了皺眉。

叫他叫得居然如此親切，原小說并沒有提到過沈情的家世，但既然可以做到将親子托付，想必沈情的母親和自己應該關系匪淺。所以在幻境裡見到她的時候，才會從心底翻湧而出那麼多激動的情緒。

木青莳揉了揉眼睛，幻境之中，那一瞬間他甚至有種自己其實就是原主的錯覺。

他苦笑着深吸了一口氣，又輕輕地一點點吐出。

一穿過來就面對着這麼一爛攤子。

原來他真的已經死了，什麼都沒有了。

生前種種，真的都已飄散成雲煙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大風吹盡。

他用手将眼前的被子按了一個淺淺的坑，感受着指尖粗糙的觸感，莫名地生出一抹孤獨與無助。

他還活着，無比真實，卻萬分虛幻。

木青莳擡眼看向床上的沈情，少年安安靜靜地睡着。

倒是不如小時候可愛了，他在心裡吐槽。

沒有想到，這個世界裡，他最熟悉的人居然是面前這個虐殺“自己”的瘋批男主。

瘋批男主乖乖的維持着剛剛的姿勢，隻能看到一個側臉。看上去沒有任何殺氣和自保的能力，面容俊秀，柔柔弱弱的。

還是個小可憐的樣子。

木青莳在心裡被自己逗笑了，怎麼敢用柔弱來形容沈情呢。

沈情會長大的，修了魔會開金手指稱霸天下，不修魔也能憑借天資名震四方才對。

胡思亂想這一會，困意漸漸襲來，自從穿到這裡就沒能好好休息，他揉了揉眉心趴在了沈情的床邊。

或許現在閉上眼，等下再睜開，就發現這隻是大夢一場呢。

他幻想着沉入了夢鄉。

沒了木青莳窸窸窣窣的聲音，房間裡徹底寂靜下來。沈情在床上翻了個身，睜開眼看着近前木青莳的臉，那雙眼睛清明，根本沒有睡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