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夢鄉的人呼吸綿長,看樣子是累極了。
沈情看着他,看了許久,想到了那個有關瓊炎宮的夢。
在夢裡,他無法控制自己,隻能像個木偶一樣跟着這具已經長大的驅殼來回動作。
探到那空蕩蕩的丹田時,他的心裡像是怒火燃盡了最後一根稻草,是大仇得報的暢快,卻不知為何又空落落的難以言說。
那感覺熟悉又陌生。
木青莳……
沈情閉上眼。
那真的是你我的結局嗎?
***
時間過得很快,木青莳漸漸開始适應了這個世界的生活,隻是岚塵仙尊真不是人能當的,暮蒼山的瑣事要找他,仙門百家的難事更要找他,更何況他還牽挂着沈情的傷。
木青莳忙得團團轉,幾乎沒法好好休息,眼底挂了一片烏青,有些沒精打采。
是真·修仙啊!
小徒弟雖然還是像之前一樣話少,但是好歹不再動不動就紅眼圈了,療傷吃藥喂飯,乖的像隻兔子。導緻木青莳完全無法将這個沈情與小說裡那個徒手砸爛半個修真界的瘋子聯系到一起。
修魔真的會使人性情大變啊。
他一邊坐在廊檐下瞧着乘戟練劍,一邊心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想着。
他這個大弟子資質不錯,但心不靜,殺伐之氣太重,所以清心訣怎麼練也練不好。木青莳一個不留神,那廂又咔嚓一下攔腰斬斷了一株細柳。
……殺氣那麼重,去村口當屠夫一定很有前途。
“阿戟,歇了吧。”他招呼着乘戟回來,倒了一杯茶遞過去。
青年一飲而盡,額頭上盡是細細的汗珠。
相處了月餘,木青莳發現他對乘戟,是真正的束手無策。
乘戟太了解他了。
他伸出手,乘戟就知道該遞什麼,他皺皺眉,乘戟就知道茶水是涼是熱,他一個眼神,乘戟就能會意……
太妥帖太細心,又毫無破綻。
如果不是看過小說,木青莳發誓自己絕對想不到乘戟最後會做出那等欺師滅祖的事情。
“師尊,為何看着我發愣?”青年将劍收回乾坤袋。
木青莳回了魂,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神,垂眸抿了一口茶,淡淡道:“近來才發覺你長大了許多。”
但依舊和小時候很像。
乘戟笑笑,低頭将靈囊收好,“師尊卻沒怎麼變,還和當年我第一次見到時一樣。”
他說完擡眼看向木青莳,笑意仍淡淡的殘在嘴角。
木青莳看着他無光的眸子,道:“或許吧。”
與乘戟分開後,他忍不住去想。
原主和乘戟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呢?
近來他的夢境和幻覺就都變得零零碎碎的,有時會想起一些原主愛聽的琴譜,有時則會想起原主研習過的書,或者一些驅邪除祟的符文,還有乘戟和沈情小時候的樣子……
都是諸如此類的一些小事,可那個女子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像是回憶重新填充進這具身體,甚至叫他有些分不清虛實你我,恍然間仿若一人。
淩塵台上人少,正如周持芳所言,原主這樣的影響力和地位,卻隻收了兩個弟子。
夢境中,乘戟和沈情小時候就開始互相不對付了。有一次乘戟撅斷了沈情的筆,不知道那筆有什麼寶貝,沈情心疼得眼睛都紅了,揮着小小的拳頭與乘戟扭打在一起。
最後原主讓兩個小孩子一起受了罰。
沈情的眼睛裡閃着淚光,滿滿的都是委屈。乘戟卻站得筆直,抿着嘴看起來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木青莳在夢境裡看着小小的那個乘戟,腦海裡忽然出現了那個青年幽深的眸子。
乘戟啊……
在木青莳有限的回憶裡,不論是孩子還是少年,乘戟永遠都是沉默寡言的,卻溫柔恭順,看上去有些早熟,其實和他那天見到的樣子沒有太大區别。
但沈情就不太一樣了,在他還很小的時候是很愛哭的,長大一點後卻是再也沒有哭過了。這個長大一點真的隻是一點,八九歲的“大沈情”經常是一副倔強的樣子,練劍、習書、受罰……
木青莳在心裡懷疑了一下原主。
這教育方式是不是有點剝奪兒童天性?
而且按記憶裡這個順序,沈情比乘戟更早來到原主身邊,但原主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收他為徒,直到乘戟入了門,才順便将沈情也收入了門下。
這些回憶雖然平淡,卻也溫馨,起碼在木青莳站在原主的角度來看是這樣的。他能感覺到,在那些關于兩個徒弟的回憶裡,原主心中那少有的甯靜——雖然依舊帶着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苦悶——但是整體上依舊是溫暖的。
可“他”卻在小說裡走向了那樣慘痛的結局。
如果這些感受真的屬于原主,那麼他倒也不像小說中描寫的那樣……
沈情,少年幼時是粉雕玉琢的可愛,如今長大了是俊美逼人的漂亮。再長幾歲必定會成為令人傾倒的帥氣,到時候不知要奪走多少女孩的芳心。
修修仙,找個心靈相通的道侶相伴,多好啊。
老父親木青莳在心裡感動的流下了兩行熱淚,愈發覺得沈情像自己的好大兒。
結果這老父親還沒當夠,熱淚還沒幹透,一直緊閉的門就嘭得一下被打開了,有弟子慌慌張張跪倒在門口,說話都結巴了。
“掌、掌門,您快去雲海峰看看吧!又又又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