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雲海峰上一片寂靜。
木青莳站在暮滄山衆弟子的最前面,身姿卓然,手中那把名動天下的神武鋒冷光寒。
是昭世劍。
昭世驚鴻影,月夜秋水清。美人執寒刃,沅芷澧蘭行。
這把劍和他的主人在修真界有着同樣的威名。
此刻那柄神劍看上去寒氣逼人,鋒芒畢露。
魔尊歪着頭盯着那劍看了半晌,嘴角神經質地扯動了兩下,慢悠悠地負手從半空中走下來。
待他站到木青莳面前時,木青莳才發現,這魔尊身形不是一般的高大,得比自己高出一頭了。
像隻熊。
“别來無恙啊。”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木青莳的手,“美人手中,昭世奪魂啊。”
“……”
木青莳:嘔。
這個稱呼多少是有點内個了,但木青莳現在沒精力顧及太多,隻能在心裡淺淺一嘔,更主要的是他現在很慌,而且越是慌,臉上的表情就越僵。
但原主可能臭脾氣慣了,肌肉形成了記憶,縱使僵住了,表情看上去依舊是泠然不可欺的一片肅殺。
江沉雲受傷他就着急了一下,他都沒反應過來,原主的佩劍就咻地一下出現在了自己手上。
……這昭世劍的暴脾氣真是和原主如出一轍。
持劍就幾乎等于宣戰,如果可以他很想把劍扔地上。
他看着眼前披頭散發的……瘋男人,想象了一下如果真的拔劍相向……
這下他不會比在小說裡死得還早吧?
不給他時間多想,魔尊步步靠近,這麼幾步路被他走得輕佻放蕩又殺氣騰騰。
“怎麼樣,自桃花壇一戰也有百年了,本座的弑仙刃擺在你那裡可還好看?”
弑仙刃……名字倒是簡單粗暴。
這個小說裡沈情的手下敗将,看上去并不像作者寫得那樣容易對付,木青莳在他身上感覺到了極強的壓迫感和駭人的殺氣。
那張醜得難以置信的面具下,魔尊眼神陰翳,直掃向木青莳,“仙尊不會真的以為本座拿不回它吧?”他哈哈一笑,道:“隻是想多個理由來見見你罷了。”
木青莳覺得這人多少有點油膩……沈情不會變成這樣吧?
百年前仙門曾與魔門有過一次大規模的争鬥,血流成河,最後是木青莳,也就是原主——在桃花壇與魔尊打了三天三夜,最終守住了仙門的尊嚴,将魔門打回了魔域,并且奪下了魔尊那把殺人索命的弑仙刃,這一戰才算是落幕。
也正是這一戰,讓木青莳名聲大噪,坐穩了仙門第一的位置。
那場風波過後,魔尊的神兵就被帶回了暮滄山當做仙門勝利的證明。
“不過,岚塵仙尊,”魔尊湊近,幾乎要變成耳語了,“一百多年了,你怎麼絲毫不怕本座啊?”
男聲低沉,灌進耳朵裡,木青莳可以聞到魔尊身上的藥香和掩蓋不住的血腥味。
為什麼會有藥香?
來不及細想,他感到頭皮發麻,觸電一般猛然後退一步,手中昭世不安地铮鳴,他幾乎忍不住要出手了。
可是他的心底生出許多恐懼……木青莳努力控制住手裡的長劍,掌心冒出冷汗,黏膩膩的。
魔尊看着渾身緊繃的木青莳,似乎有點驚訝,而後噗嗤一聲笑了。
“算了,本座今日來隻為取弑仙,這麼久了,是不是也該物歸原主了?”
木青莳知道,如果當下站在這裡的是原主,必然二話不說直接開打,還劍?簡直是笑話。
但他畢竟不是“他”,不還劍就是犯賤了,人生雖然苦短,但也沒必要上趕着找死。
木青莳覺得自己還能站在這與魔尊對視、還能有勇氣站在衆人之前,已經是他在打腫臉充胖子強出頭了。
他已經盡他所能,無法做到更多。
這位魔尊自從站到雲海峰上的那一刻,目光就一直流連于他和他的劍。
那目光毒辣,帶着魔門中人的瘋癫和殘暴。
木青莳不想打這沒有把握的仗,于是斟酌着開口:“閣下的弑仙刃我拿着自是沒有什……”
結果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蓮笙的鎏金坐辇悠然而至,她腳邊跪坐在地雙手被縛的,是沈情。
坐辇落地,蓮笙一腳将沈情踢了下來。
沈情摔倒在地,蒼白的臉上浮着一層紅暈,使勁掙動了幾下。
“掌門!掌門!”胡靈滿頭大汗地禦劍追過來,身後跟着的是臉色很黑的乘戟。
乘戟單膝跪地,難堪道:“師尊,這妖女闖上淩塵台,我……我不敵她,讓她抓住了師弟。”
木青莳心髒漏跳一拍,看向魔尊,後者眸中帶着惡意的笑。
魔尊是故意的,把他吸引到這裡來,然後劫走沈情。
為什麼?這不像是為了什麼弑仙刃,弑仙刃隻是幌子。
難道是為了沈情的半魔之身?
魔尊走過去,把沈情像拎木偶一樣提了起來。
沈情被掐着脖子,臉頓時憋得通紅,輕輕地掙紮着。
在魔尊的餘光裡,木青莳的眼中終于開始有些波瀾,這個向來冷硬的人,露出了一絲不易被察覺的焦急,這讓他覺得甚是有趣。
“這是你徒弟?”他湊近沈情的臉,欣賞了一會後者痛苦的模樣。
“這十幾年你窩在暮蒼山就是為了照顧這個小東西?”
乘戟面無表情,握緊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