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情呆呆地望着木青莳離開的方向，隔着雨幕的那片黑暗，什麼都沒有。

淚和血似乎同時流盡了，最終他對着魔尊輕聲道：“你得逞了，殺了我吧。”

魔尊暗紅的眸子裡是笑意和瘋狂，低沉的聲音回蕩在沈情耳畔：“沈情，你的仙途已經盡了。”

——

那個木青莳離開的時候，心裡究竟想的什麼？從那些夢境和情緒延伸出來的，原主對沈情的感情絕不是厭惡和冷漠。

他那麼愧疚那麼痛苦，可他到底為什麼不救救沈情，為什麼轉身離開？

他有别的隐情嗎？木青莳想到這裡打了一個冷戰，不管怎麼樣，沈情的仙途還長，還久着呢！要一路扶搖直上，做仙道馗首，成宗門大師！或者隻做一個平凡人，那樣也很好。

魔尊還在一邊喋喋不休，他身量很高，木青莳懶得擡頭看他，反正看來看去都是那張醜陋無比的面具。

魔尊的指尖從木青莳肩上掠過，語氣似是調笑：“岚塵仙尊不是一直避而不見嗎，怎麼今日來了？”

木青莳沒有接他的話，抱着沈情站了起來，冷道：“我今日要帶沈情走，你攔不住我。”

魔尊聞言，唇角勾起，後退一步伸出手作了個請的動作。

“今日我送你走，來日也會親自把你抓回來。”

木青莳皺皺眉，瓢潑大雨中，他的身姿挺拔，眉眼如玉，仙人之姿與這瓊炎宮格格不入，他對魔尊淡淡道：“随你怎麼說。”

他面色如常，抱着沈情的手卻暗暗收緊，步伐堅定地穿過瓊炎宮的重重守衛，徑直離開了這讓他心生怖意的魔域。

他的背後，魔尊的笑聲響徹了整個瓊炎宮。

魔域的氣息陰冷，神獸和妖獸族一樣難以承受，木青莳召不來他的坐騎蒼鸾，隻好緊緊抱着沈情從林中掠過。

“師尊……”沈情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他伸出手，揪住木青莳的衣襟。

魔域連月光也沒有，木青莳望不見沈情的眸子，但他感覺得到，少年似乎流淚了，聲音哽咽：“師尊，我的半魔之身……暮蒼山，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徹底的黑暗中，木青莳卻感覺好像被看穿了一樣，他不敢再望向沈情，

隻是放輕了聲音：“不會的，有我在，暮蒼山總有你的一席之地。”

沈情哭得更厲害了，将臉埋進木青莳懷中，像極了受傷尋求安慰的幼獸，隐忍的抽泣聲聽得木青莳心發顫，與此同時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師尊……”沈情的聲音像是從喉頭擠壓出來，在木青莳的懷裡，他看不見的地方，沈情的目光凜冽，晦暗幽深。

“可是我沒有元丹了。”

木青莳人傻了。

元丹乃是修行之本，靈息術法皆出于此，沒有元丹，便等同于普通人，與修真無緣了。

木青莳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把沈情抛出去。

魔域與暮蒼山的雲海峰相接，中間隻隔着一道懸崖，木青莳帶着沈情奔襲，不到一個時辰，便已到了二者交界處。

又是這個床榻，又是一個雨夜，又是深夜被叫來的胡靈，又是元丹被剖昏迷的沈情，不過和上一次不一樣的是，這次沈情的元丹是真沒了。

木青莳感覺精疲力盡，一切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胡靈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才好，隻是勸解道：“就算沈情以後不能再修行了，他天資聰穎又勤奮認學，做點别的也不是不可以。”

木青莳搖搖頭，沒有人知道他心裡藏着多大的秘密，那是這個世界的命運，沈情的命運，和他自己的命運。

胡靈耳觀鼻鼻觀心，小心翼翼地問：“你跟魔尊打照面了？”

木青莳點點頭，沒有注意到胡靈神色裡的擔憂，他第一次感到這麼無助，胡靈還想說什麼，被木青莳攔住了。

“小先生今天辛苦了，這件事還請你幫我保密。”

胡靈的話被憋了回去，隻得點點頭，道：“你放心，我會的。”

這偌大的修真界，還好有一個胡靈，不然他得被這些事情逼瘋了。他會找到辦法，讓沈情重回修真界。

胡靈走後，雨漸漸停下，月亮高懸于空，又是一天滿月。

木青莳閉關期未滿，一直靠着一股氣勁頂着，如今事态稍微平息，遲來的鈍痛終于又襲上他的腹部。

系統……應該會有辦法吧？

這樣想着，木青莳趴在沈情的塌邊昏睡過去。

沈情的手指動了動，他睜開眼，目光裡充斥着屬于成年男子的野性和侵略感，他的手撫上木青莳的長發，唇瓣一開一合，無聲地說道：“師尊，我又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