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靈這一覺睡的極好,是她自離開四方樓以來,睡的最安穩的一晚。
窗外有鳥鳴聲叽叽喳喳,她醒了卻也懶懶的不想起,床太舒服。
靜躺了一會兒,她才起身,出來洗漱時就見裴修已在廚房,還給她弄了新茶,放在院中的茶桌上。
茶香清淡,她喝了兩口,回頭看他在廚房窗口卷着袖子,擡頭沖她笑着的模樣,她不禁擡頭看了看天。
九州之大,何以就在這裡遇見了?
她想不明白,擡手拎起劍在院中練起來,劍如遊龍,衣袂卷飛。
裴修隔窗看着,眼神像是黏在她身上,直至聞到一股微糊的味道,這才驚醒過來,回頭一看,粥都溢出來了。
他急忙收拾,待弄幹淨想擡頭再去看院中,卻見她人已倚在廚房門口,懷裡抱着劍,微微挑眉笑看着他,問:“不嫌麻煩麼,街上買點就行了。”
他本想說不麻煩,可看她表情,覺得她似乎心情不錯,便笑道:“想讓姐姐嘗嘗我的手藝。”
“有心了。”金靈說着,看着他一雙好看的笑眼又道:“堂堂一江月老闆親手做的早飯,那我可得多吃點才是。”
裴修展顔一笑,俊極,擱以前,金靈怎麼也要多看幾眼。
如今,她卻不多看。
無他,怕看多了回頭走的時候,一雙腿邁不動,那就不好了。
裴修做的鹹菜粥,街邊買的炊餅,拌了一道小菜,清爽合口。
金靈吃的愉快,裴修卻趁機問:“姐姐,你若無事,不如這幾日我帶你在青州轉一轉吧?”
金靈擡眸看他期待的眼神,喝了口粥,鮮鹹好味,滿口餘香,她抿了抿唇。
如今她周遊四方,基本也是走到哪兒都要玩一玩看一看的,本也是打算在青州多玩幾日,順便琢磨下這裡的驅蟲香……
隻是他若跟了,回頭萬一叫想殺她的人瞧見了,對他不好……想着,便拒絕了:“不了,你還有生意要做,不耽誤你,我一個人去轉更自在。”
裴修很有耐心,“我陪你吧,店裡有管事,我去不去都行的。你我難得見面,就當姐姐是陪我,如何?”
金靈還能怎麼說,雖是那短短幾月的相處,可他已經很知道,怎麼叫她讓步。
“好吧,那我得戴個惟帽,還有弄點你們這裡的驅蟲香給我,遮遮我身上幽谷香的味道。”
“幽谷香?那是什麼?”
金靈便同他簡單說了一下,免去了每月沒有解藥緩解就會遭受噬心之痛的那一點。
裴修聽了,想起以前,眼瞳微微泛出羞澀笑意,輕聲道:“之前總是在姐姐身上聞到過很淡的香味,當時還以為,是姐姐的體香……”
金靈聞言,唇角無奈勾起,擡手扶額。
害羞你就别說啊!還偏偏說出來做什麼!
她是真無奈,這小子從昨晚開始叫姐姐以後,行為言語就開始不對勁了。明明剛去找她那會兒還很是拘謹,怎麼突然就這樣了?不矜持了?
她明白那幾個月,他們相處的很不錯,可不至于吧……
金靈打住念頭,她不想在關于他的問題上思考太多,當初隻是圖色,貪他身子。如今明知不好招惹,便該早些劃清界限,以免徒增煩惱。
想着,她道:“那便今日你陪我去四處轉轉,待後幾日,就不帶你了,我還有别的事。”
裴修看着她,感覺到她情緒有些變化,卻不敢再多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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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修弄來了不少驅蟲香粉,生怕蓋不住幽谷香的味道,灑滿了金靈的一身,弄的金靈聞着自己都快腌入味兒了。
戴好惟帽,兩人出了門。
青州可去地方不少,風土人情也很特别,這邊人爽朗,卻也好鬥,州内人大多常年往返别州做生意,不但镖局武館多,還有九州内數一數二大的馬場,馬場裡還有專設的各類比鬥場,每日熱鬧至極。
裴修雇了馬車,帶她去了賽馬場,馬場依山而建,山間坐落了各處石台,樓閣,方便看客下注。他尋了一處人少的石台,帶着金靈坐下,還下了十兩注。
金靈靠在石頭上,高高束起的發尾随風揚起,掠過裴修的耳畔,他忍着癢意側頭看她,目光是柔軟缱绻,含滿笑意的。
“姐姐,要不要賭一賭?”
金靈看他,一笑:“賭什麼?”
“我方才賭了七号馬拔頭籌,若賭赢了,那姐姐告訴我你的名字,如何?”
金靈挑眉:“那輸了呢?”
裴修笑:“若輸了,那後幾日,我給姐姐當車夫。”
金靈啧一聲,“不賭,左右好處都是你的,我何必呢。”
言罷,她看着他清潤含笑的目光,聲音不自覺的低柔了些:“我叫金靈。”
那一刻四目相對,金靈看着他眸中緩緩浮上的驚喜,心上微微一顫,便立即轉過了眼。
裴修卻在聽見她名字的那一瞬,攥緊了指尖,她告訴自己她的名字了……
金靈,她叫金靈……
終于……時隔兩年,他總算知道了……
原來她就是江湖上名聲赫赫的,金靈劍!
他開心的很,卻又很難過,眸光裡歡喜和悲傷交錯,最終化為一股濃重的眷戀,看着金靈,問:“姐姐,好幾次,我都要去四方樓找你的……”
“可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金靈聽着,眸光看向他,唇微微動了動,想說什麼,卻被忽然的鼓聲打斷了,她目光看着馬場上,飛速疾馳的馬匹,耳邊是震蕩的鼓聲和人們全力的呼喊聲。
可腦海裡,卻回蕩着他方才那句:我要去找你……
找她做什麼呢?
那種遍地殺機的地方,他竟也敢去麼?
為了找她?
馬兒拼盡全力,場上很快決出勝負,裴修投的馬沒能拔得頭籌,他輸了。
他看着目光仍停留在馬場上的金靈,似是遺憾的歎了一聲:“姐姐,我輸了。”
金靈轉眸看着他,淡然一笑:“那就記住這一次,下次别再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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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從馬場出來,融入人群中,裴修指着不遠處的閣樓,說:“姐姐,那便是比鬥場,比什麼的都有,赢了有彩頭,進去看看?”
金靈嗯了一聲,隔着惟帽裴修也瞧不出她神情,隻在她身側腳步随着她,進門時見她身旁的人快要擠到她,他下意識的牽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邊拉了拉。
而待她的目光隔着惟帽,落在他手上時,他隻覺得那目光變為了實質,似帶着熱燙的溫度,一下觸到了他的手,燙的他不禁松開。
可攏回袖中的手,卻攥緊了那一刻手心的溫度。
比鬥場很大,有很多台子,每個台子後面有小樓,供看客就坐飲茶。
金靈選了武鬥台,同裴修在二樓雅間落座,要了茶點。
武鬥激烈,雙方體格健壯,赤着上身拳拳到肉,一人臉上已被打出血迹,再加上看客的哄喊,整個武鬥場瞧着熱血奔騰。
雅間沒有旁人,金靈将惟帽摘了下來,靠在窗邊看着下面的比鬥,待到其中一人被踢下台,她笑了一聲:“這人最少得躺六七日。”
裴修看她還算有興緻,笑着同她說:“輸者由比鬥場治傷,每一場還能得不少的銀錢,所以這裡很多下場者,都是常年混迹在這裡,以此謀生的。”